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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月初的一个夜晚。刚刚担任中华孔子圣道会会长的高秉涵在家中准备讲稿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岳父的一个电话。年近八旬的岳父用焦灼的语气让高秉涵速到岳父家里去一趟。

半小时后,高秉涵和石慧丽一起赶到了岳父家。来开门的是那个三十几岁的菲佣,并没有看到岳父和岳母的影子。

高秉涵习惯地向卫生间看去,里面果然晃动着岳母的身影。

岳父进入老年之后,添了个便秘的毛病,常常在卫生间里一蹲就是半个多小时。每次蹲厕所,岳母都会站在一边陪着他。

刚坐下,管玉成夫妇也紧接着来了。一问,也是被岳父叫来的。

高秉涵很是纳闷。把两个女婿一起传了来,岳父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他们去做呢?

卫生间的门紧闭着。屋子里很静。

管玉成把不满三岁的孙女小米西也带来了。小米西的怀里抱着个坦克车。打开开关,把坦克车放在地上。坦克车便轰鸣着在客厅里驰骋起来。伴随着轰鸣声,小米西唱道:“打北京,打北京!我们打北京……”

小米西的声音稚嫩而含混,他唱的词并没有引起管玉成的注意,但高秉涵却听得很清楚。

他把小米西拉到怀里,问:“米西,为什么要打北京?”

小米西大声说:“北京坏!”

家人这才听清楚小米西的话,几个人一齐看着她。

高秉涵又问:“米西,北京怎么坏了?”

小米西说:“中国那么大,可是他们还要吃掉我们,所以我们就打他!”

高秉涵说:“我们台湾本身就是中国的,是中国的一部分。”

小米西又大声说:“不对,我们幼稚园的老师说了,我们不是中国,我们就是台湾!”

坦克车跑了,米西一边唱着“打北京”,一边去里屋追他的坦克车。

石慧敏气恼地追进里屋,紧接着里屋传来两声巴掌响。

“你个小毛孩子,瞎唱什么?”

小米西委屈地哭了。他说:“这是老师教给我们的,为什么不让唱?”

石慧丽走进里屋,把小米西抱出来:“小孩子知道什么?你打他有什么用?”

石慧敏说:“听说连中小学的教科书也改了,《台湾历史》和《中国历史》分开讲,将《台湾历史》完全独立于《中国历史》之外。”

高秉涵脸上露出忧虑:“两岸关系刚刚缓和了一些,想不到现在又这样。”

管玉成也忧心忡忡地说:“李登辉的‘台独’意识一天比一天明显,不知道陈水扁上台后会不会还是这样。”

两岸开放后,在军队任职的管玉成一次也没回过老家。就在去年,等了他大半辈子的老母亲带着终生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知道这个消息后,管玉成跑到高秉涵家里大哭了一场。管玉成委托高秉涵回去代他给老母亲送终,替他尽孝。

大陆是根、是本,是无法割舍的血缘亲情。他打算等明年一退休,就回老家好好住上一阵子,给父母的坟上添锨土、烧支香。现在,眼看着李登辉生生要把台湾从中国分出去,他怎么能不忧心忡忡?

卫生间的门哗啦一声响,岳母扶着步履蹒跚的岳父从里面走了出来。

颤颤巍巍的岳父手里拿着一张地图。

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岳父说:“大其力在这个地方,我来指给你们看。”

说着,岳父就把那地图放在了管玉成和高秉涵的眼前。

大其力?高秉涵对这个地方很陌生,他不知道岳父要说些什么。

这几年,岳父的腿和听力都不行了,和他说话要大声吆喝才能听得到。虽然腿脚不好听力也退化了,但岳父说出的话却极富跳跃性。如果把岳父的思维轨迹比成潜伏活跃在水底的鱼,那么他说出的话就是那鱼偶尔浮上水面吐出的气泡。这个气泡和那个气泡之间常常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和他交谈,不能着急,往往是要前后顺序颠倒着听,另外还要加上一定的揣摩和推测,最后才能捕捉到深藏在他心底的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

地图被放在了茶几上。一看是张缅甸地图,高秉涵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徐达辉。

不明白的是,徐达辉不是在金三角的中心区美斯乐吗?岳父怎么又扯到了大其力?

这些年来,岳父和徐达辉一直有书信来往。高秉涵总是能从岳父的嘴里听到徐达辉的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