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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活的航线(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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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翎看婉蓉那貌似严厉的表情中掩饰不住地透露出一种忧虑,便直言不讳地说:“有一种新式飞机需要测试几种数据,领导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到底是领导给的,还是你要的?”婉蓉因怀孕本来变得蜡黄的脸此刻涨得通红,情绪显得分外冲动。

严翎咧嘴一笑:“嘿嘿,这怎么能分得开呢?‘周瑜打黄盖’,嘿嘿……”

“嘿嘿,嘿嘿!你呀,你!”婉蓉突然变了脸,两个浅浅的酒窝一跳一跳的,显得出奇的怨恨,“你就整天傻小唧唧的知道没命的飞呀,飞!难道你不知道试飞的安全系数小吗?”

这斥责的话语竟然出自婉蓉之口,真叫严翎不可思议。他困惑地盯着婉蓉,那疑惑的目光似乎站在面前的不是与他志同道合的终身伴侣,而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然而,严翎不但有血气方刚的气质,而且还有蓝天般的深沉和白云一样缠绵的感情。他既有对蓝天倾慕和寄托,又有对爱情的追求和眷恋。眼下,他对于婉蓉的抱怨,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他体谅到了妻子的心。有哪个妻子不期望自己的丈夫能终日陪伴在身边,平平安安、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哩?可是,事业为大。于是,他耐心地解释说:“婉蓉,你听我说。科研部门急需通过试飞验证几个数据,工厂急需定型马上大规模投入生产,空军急需用具有现代化作战能力的新式飞机装备部队。你想,这一急二急加三急,足以表明这次试飞多么重要啊!”

婉蓉质问地说:“别人怎么不飞?”

“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大队多数是新飞行员,我却是个飞了一千来小时的‘老油条’,煤油就喝了上千吨。常言,生姜还是老的辣嘛。”严翎平心静气,尽量把话说得圆满、风趣,以缓和紧张的气氛。

“就你觉悟高!你就整天抱着驾驶杆去飞吧,永远也别回来了!”素来娴静豁达的婉蓉,自从怀孕以来,心情变得十分烦躁,时常一个人抹眼泪。是身体不舒服引起的,还是第一次怀孕带来的心理变态,她也说不清楚,反正觉得心里老是有气,话出口刀子似的,叫人难以接受。

严翎今天也变得不够冷静。往常,婉蓉再使性子,他从来大气不出一口。人家每天也上班,肚子像垂着个葫芦,能好受么?可是今天,试飞任务是他主动争来的,眼下一个数据还没搞准确,下午就要接受飞机,婉蓉横加指责,现在又下了“逐客令”,他再也抑制不住焦灼的心情,拿起计算尺,“好,我走!”

“回来!”婉蓉听到严翎的脚步声走远了,连喊带叫地追出屋门,发现严翎已踪影不见了。她满腹委屈地依在门框上,牙齿咬着无名指,眼泪像断线珠子,顺着她那长长的睫毛,沿眼角曲线簌簌落下。

婉蓉越寻思越感到愁怅。她趴在床上,两个圆润的肩胛一起一伏地耸动着。女人生来眼泪多,不大工夫,手绢便湿漉漉的了。

这当儿,门“吱”地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婉蓉听到那踟躇的脚步声,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严翎回来了。气愤难耐地说:“走吧,成天守着你那飞机睡好了,还回来见我这个落后分子干什么?呜……”她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领”,哭得好不悲恸。

然而,任凭婉蓉说“单口相声”,对方一声不吭。

女人大都有个通病。夫妻拌嘴,男方越是闷葫芦似的,女方越感到憋气,越是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果然,婉蓉见来者不讲话,火气变得更冲了:“刚才你还尥蹶子似的,现在怎么不凶了?都三十出头的人了,你还以为是打光棍的时候呀,自己吃饱一家不饥。你现在都是快当爸爸的人了。你说话呀?谁也没往你嘴上贴封条……”

来者绝对保持缄默。他倒了杯热水,送到婉蓉面前,婉蓉睹气往外_推,对方不禁“哟”了一声。

婉蓉急忙直起身子,扭头一看,忽地臊了个大红脸。原来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严翔,而是政委马立杰,他身后还站着政治处主任。婉蓉难为情地急忙用手绢给马政委擦洒在手上的水。

马政委黑里透红的脸上挂着微笑,乐呵呵地说:“不监了,老皮老肉的烫不坏。”

婉蓉尴尬地低下头,用手揉搓着衣角。

马政委下意识地看着婉蓉,开门见山地说:“听说刚才严翎撒牛性子啦?不像话!你们在家里是夫妻,可对外还有个‘军民关系’问题嘛,是不是,婉蓉同志?”

婉蓉被逗得噗嗤一乐,把满眶的泪水撒落在衣襟上。

马政委严肃地说:“对严翎这号愣头青,不给点厉害他是改不了大男子汉主义的!刚才我已经通知他了,取消了他试飞的资格,叫他好好给我写检讨,什么时候认识不深刻,就什么时候别想飞。”

“政委,那怎么可以呀?”婉蓉急忙为严翎开脱,“他事业心那么强,要是为我不让他参加试飞,他会恨死我的!再说,俩人吵嘴,一个巴掌也拍不响。政委,我,我也有责任。”

马政委暗自一笑,脸上装作不悦地说:“瞧瞧,还是你们两口子亲。我刚要给严翎点颜色看看,你就心疼了。好,看在‘半边天’的面子上,那就让他继续试飞!”

婉蓉一寻思,坏了,中了马政委的“连环套”了。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好收回呢?她不无忧虑地问:“政委,你说这次试飞会不会有闪失?”

马政委开诚布公地说:“我可不是算命先生。但是有一条,我们绝不当‘冒险家’,也绝不当那种‘只看到精神作用的唯心主义’!就拿这次试飞讲,飞机出厂前,专家和工人在地面已经做了无数次试验;飞机一来,我们的机务人员又反复进行了认真细致的检查,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的。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有个‘一般’,那就也有个‘特殊’,恐怕绝对保险的事情是不会有的。”他喝了口水,索性坐下,“咱不妨把话题扯远点,哎,婉蓉,我可不是强加于人,你可以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出,也可以一边听就一边批判。比如:建筑工人就有个挨摔的危险,炼钢工人就有个挨烫的危险,农民动锄动镐的就有个碰伤的危险,就是我们那些专家教授,整天呕心沥血,还有个积劳成疾咧……”

“咯咯咯!”婉蓉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活跃起来。

马政委接着讲:“看来,无论干哪行,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风险,何况由上万个部件组装成的超音速飞机呢?在某个时候,某个小部件出点毛病,总是难以杜绝的。不过,我们在千方百计减少事故。机务大队的同志们起五更睡半夜,一颗汗珠摔八瓣儿,不就是为了这个目标吗?但是,既然问题从根本上难以避免,再加上军人肩负的特殊使命,才要求我们脑袋瓜里有‘两不怕’精神。你说呢?”

婉蓉眼皮一垂,说:“话是这么讲,可灾难落在谁头上谁也不情愿。”

“这话我完全赞成!”马政委极其明朗地说,“除了小说里写的和舞台上演的,我就没见过有哪个当父母的甘心叫儿子去牺牲,也没见过有哪个当妻子的情愿叫丈夫去冒险。可是,我倒见过,在必要的时候,总有一些同志甘愿豁出自己的生命。为什么?道理还是老话,少数人吃苦牺牲,是为了多数人少吃苦和不牺牲。这本身就是个矛盾,又怎么办呢?那就像我们常说的,大道理管小道理,个人利益服从人民的利益,”他说到这里,点燃一支烟,随即又掐灭,“算了,烟勤话多,再讲又会被人指责为‘卖狗皮膏药’,当然你婉蓉不一定这么认为喽。”

婉蓉抿嘴笑笑,既不点头认可,也不摇头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