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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 / 3)

果然,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铁甲火车害怕轮子轧在稻草上造成脱轮翻车,急忙气哼哼不服气地倒了回去。

如漆的夜空,又下起了大雾,滑腻腻、粘稠稠地像天地间注满了劣质墨汁,嘴里、鼻孔里、身上都糊得全是,令人胸口发闷和作呕。

凌晨三时,尖厉的冲锋号声劐开了雾的衣裳和夜的胸膛,一直潜伏在贺胜桥百米处的独立团第二营和第三营的官兵奋力向贺胜桥一带的敌军发起冲锋。

顿时,急风暴雨的枪弹声犹如海潮扑岸,发出哗哗震耳欲聋的凶悍,这是山崩地裂才有的威慑。

“冲啊——杀啊——!”

呼喊声,军号声,枪弹声;炮弹声,似翻江倒海,如千百面鼙鼓擂动,这是人工制造的使人胆寒的震撼。

战争,像一部铰肉机,毁灭着身躯。

战争,像一副催化剂,张扬着灵魂。

几次火光对火光的近距离搏杀。

几次闪光对闪光的刺刀格斗。

几次鲜血对鲜血的撕打。

独立团的第二营和第三营攻破敌军的桃林铺第一道防线,进入到敌人阵地纵深地带。

“团长,我们已三面受敌!”第二营营长许继慎向叶挺报告。由于独立团过于突前,在两厢策应的第七军第二路和第三十五团没有击溃正面之敌,而拖在了后面,致使独立团孤军深入,左右遭到敌阵地两面夹击和正面阻击。

“直插敌前沿阵地!”叶挺命令官兵奋力向前进攻。

“是!”许继慎率领第二营官兵,一个百米冲刺,突进到敌人的最前沿。

猝然间,许继慎觉得胸部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胸部被敌人的子弹打穿,鲜血如泉,上衣的下摆和裤子全部被浸透了。他忍着剧痛,举枪高呼:“向前冲,不要管我,只准前进,不许后退!”说罢,踉跄着继续往前扑。

“预备队,把许营长一定抢救下来!”叶挺见状,急忙向预备队第一营和特别大队下了死命令。

于是,预备队第一营和特别大队向敌阵地一顿猛烈射击,趁机把许继慎抢救到安全地带。

《孙子兵法·虚实篇》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叶挺十二年前在广州陆军小学读书时就自学了《孙子兵法》、《政要论·兵要》等一类兵书,并且对一些谋略熟记于胸。眼下,在实战中遇到这种特殊情况,“兵无常势”的箴言就化为支配他神经中枢的主宰力量。

“书中自有黄金屋”。多读书,将受益无穷。

为了突破敌前沿阵地,叶挺毫不犹豫地变化兵力部署,将警戒敌铁甲火车的团机枪连、向第二营左翼展开的第一营和第一营的一连攻击队,全部集中在第二营进攻方向,形成重拳,命令团参谋长周士第指挥,奋力抢占制高点印斗山,来个突破一点,带动全盘。

叶挺这一变化,使得敌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团参谋长周士第带领官兵们一个近距离冲杀,卷席般将印斗山的顽敌忽地掀到了山下,除了击毙者外,其余的敌军带着方才还插在印斗山以壮军威的大旗抱头鼠窜。

接着,占据印斗山制高点的独立团,以凶猛的火力向左右两厢的敌阵地扫射,立刻打乱了敌军的阵脚。这时,其他攻击部队也纷纷赶了上来,在独立团的策应下,向东起印斗山,中为贺胜桥,西至铁路西的上千米敌军阵地发起雷霆般的轰击。一千多士兵把冒着瘆人寒气的雪亮刺刀刺向敌人的胸膛,刹时间敌人坚固的阵地山崩一样呼隆隆地坍塌了,几万名敌军连跑带滚,形成一条巨大的洪涛,翻卷而下。

“杀!杀!杀!”这时,就在贺胜桥通往北面的几条路口,在敌军内部,一场灭绝人性的屠杀正在血腥中进行。

吴佩孚在绝望中,竟然组成的一支凶神恶煞般的督战队,妄图用杀一儆百的办法来阻挡大批不战而逃的敌军。督战队每个人手持一支手枪和一把大刀,来一个退怯者就杀一个,手起刀落,人头掉地,不管是士兵、连长、团长还是旅长,统统处死。就在大批溃逃的敌军还没有涌过来之前,已有几个团长和上百名士兵的头颅被砍下来挂在路口的树上。但是,物极必反。逃跑的敌军见督战队这样惨无人道,抱定“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的念头,一面疯狂地叫骂着,一面向督战队开火,力图杀开一条血路,继续逃命。

“娘那×,给我架起机枪,统统把他们打死在桥头!”龟缩在一个掩蔽所里督战的吴佩孚发疯似地咆哮着,脸色气得铁青,两只眼像得了狂犬病一样血红,唾沫星子满天飞,宛如一只发怒的母狗一样狂吠着。

不多时,督战队在贺胜桥铁路两端架起几挺机枪,乌黑的枪口喷着火蛇,将涌向桥头的敌军的尸体垒起一层又一层,不到半个钟头就有了半人高。贺胜桥下,浮满死尸,只见浮尸不见水,百米以外的水面一片血红。

乘胜追击是叶挺的用兵之道。追击者似雄鹰扑食,溃逃者如丧家之犬,穷而追之,最易扩大战果。

独立团占领贺胜桥后,叶挺立刻命令乘胜追击。

“去牵吴大帅的牛鼻子!”独立团的官兵高喊着冲下贺胜桥,在迷蒙的硝烟中突然发现侧前方三百米远处一列挂着“吴”字旗帜的铁甲火车在怆惶逃走,车身一歪一颠的,像被打断了一条腿的驴。

这辆被炮火击中一节车厢的铁甲火车就是吴佩孚亲临贺胜桥督战的指挥车。车内连声吼叫着“快开车”的吴佩孚,吓得面如土灰,颓然地瘫卧在虎皮沙发上,颇似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

独立团见吴佩孚的铁甲火车已经追不上了,一口气向溃败的敌军追击了三十多里,击毙和俘虏的敌军不计其数。

吴佩孚的嫡系人物刘玉春在日后写的《百战归田录》中这样描述贺胜桥一战:“桥上布满死尸,桥下浮尸至不见水面。战后点员,本师计十五旅及补充团、炮兵连、工兵连、辎重连、卫生连凡五千员,伤亡三千零五员。团长三员,陈献斌阵亡,拜伟重创,周楫被俘。营长九员阵亡及不知生死者七员。连长四十二员阵亡,及不知生死者二十五员。其排长以下不能遍举。其他各部所余,陈嘉谟一师余三千名,其卫队一团余一千二百名,宋大霈一师二千名,孙建业一旅四百名,张占鳌一旅三百名,余荫森一旅二千名,孚威之卫队一旅亦仅一千零五名……”

这就明确无误地表明,贺胜桥一战,笑佩孚的几万名的嫡系部队损失过半。贺胜桥变成了吴佩孚的断魂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