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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就爱个飘逸(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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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醒的是,看来他的意见一年半载难以被理解。他更加迷惘的是,本来容易被理解的意见为什么硬不予理解。

我清醒的是,他虽然被勒令停职和公然受到批判,甚至遭到非人的待遇,但是他仍没有死心。因为他愈发入迷入痴地阅读有关植树造林方面的书藉。我更加迷惘的是,他明知道现在此路不通还为什么偏要硬着头皮一条胡同走到黑。

执著――知识分子的通病。

它既是成功的助产士,也是失败的掘墓人。

第二年,一场持续十几日的淫雨,在山头卵育出一条巨蟒般的山洪,呼啸而下。首尾所及,片片“小平原”剖膛开肚,几个村庄的几十户宅院夷为平地。

天才能预见灾难。明智者能向灾难学习。蠢才视灾难为仇敌。

县和公社的两级领导还算得上开明人士。自此,他们不仅巧妙地停止了轰轰烈烈地劈山造田运动,而且还决定开办一个林场,还要聘请你爸爸当林场的技术顾问。这时,县教育局也体现落实政策性的决定调他到县高中当校长。

我劝他,不要当什么林场技术顾问了,塌实下心来干老本行吧。

那知,他居然不跟我商量一声,独自跑到县教育局,推荐我当县高中的校长,他却向县林业局毛遂自荐地要当林场的场长,并兼任本村的小学教员。

一个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要当林场场长,不是学非所用么?

可是,当他的愿望实现后,他竟兴奋得象个孩子似地跑到山顶,知识分子的文质彬彬不见了,山风撩起他上衣的下摆,象个黑色的大氅,瘦骨嶙峋的胸脯挺得高高的,闪亮的目光豪迈地鸟瞰着山下,那神态俨然象个掌管千军万马的统帅。立马高坡,耳目所及皆是冲天的号角、如林的战刀和旌旗十万,颇有一种壮志在胸,宝刀在手,决胜千里的气慨。

对于各自认定的事情,不横加干涉,最多是执理以争。这是我们多年来自然而然地所达成的默契,可以说是彼此信任和尊重的表现。

从现象看,在家庭的国度里我是国王,他是侍臣。可实际上,他是他,我是我。因此他有他的蔫主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如果把话题扯远一点儿,我们两个在十多年的共同生活中所以从来没有撕破过脸儿,他这个法子不能不说是他的一条保持夫妻和睦的经验。

几年以后,你爸爸成了名副其实的绿色王国的统帅。在他的领地,多层次地扎下绿色的营盘:油松、侧柏、紫穗槐、黄栌、毛白杨、胡枝子、沙枣,等等。森严壁垒,固若金汤。几次特大暴雨,都在这座绿色营垒面前望而怯步。不仅如此,从林场里淌出几条小溪,整日哗哗啦啦地流,象小提琴协奏曲,悦耳动听。更重要的是为山下的土地提供了永不枯竭的水源,山沟里自从盘古开天地第一次栽种了水稻。这片山林,还变成了公社乃至县里的绿色金库。他曾喜心乐怀地说:“再过两年,我就给县教育局建议,在山林里建立一所绿色学校。育人与育林并举!”

多么美妙啊!

然而,再美妙的梦总有醒来时。

没多久,突然刮起一股“山林还家”的飓风,刹时间大片大片的山林被砍伐,绿色营垒在闪着寒光的刀斧下毁于一旦。

人啊,是最善良的精灵,也是最残酷的动物。

为什么呀――

在这种无比沉痛的打击下,他那脆弱的神经失常了。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默默地吻别了你和我。他走了。

他要视察他的绿色营垒。

他要寻找他那被遗弃的追求。

第二天,他在山林里得到了人生的永恒。

有人说:他是被林妖召唤去的。

有人说:他到另一个世界继续当统帅去了。

在他生前,有一次不知怎么谈到了死。他说:“如果仅仅有两种选择,我宁肯摈弃水晶棺而拥抱朽木。”

林生,《哈姆莱特》中的前王死后化作鬼魂,并且保持率兵出征时的神武雄姿,行进间依然是军人的步态。我看,那是他为了掩饰心里的惶恐和不安。

你爸爸去后,不仅没有亡灵再现,而且连个梦都没有托过。

他是安宁的。

根据物质不灭法则:山林还在。

会的。

你信么?

朱林生几次试图站起来,去找回他那失落的飞行靴、袜子、飞行图囊和歼七战斗机,但都没有成功。

地从老林中漫出,可他却觉得自己是个浮不起来的砣,一个劲儿地沉没。风呼呼在耳边掠过,不时发出空谷般的回响,而他似乎就是在空谷中下旋坠落的轴。他还觉得,不时有古钟敲响,震得耳膜抖抖地,似老家的窗户纸,在风的推搡下,一凸一凹,微微发颤。此刻,他感到颇有些暗夜空降跳伞的味道儿。但是,他又惊诧地发现,眼下与空降跳伞大相径庭。空降跳伞是大地主动热情地拥抱他,现在却是他追逐般地去拥抱大地。

这条该死的右腿!

朱林生在离机跳伞时,伞衣还未曾全部张开,他已经被银杏树的巨臂猛地揽在怀里了。由于刚刚鼓起的伞衣没有起到多大缓冲作用,因此他是垂直地掉在银杏树的树冠上的。“喀嚓嚓”一阵巨大的断裂声,好象是银杏树兴奋地感叹好小子,身子骨儿壮实多了。一个猛子扎下来,真够俺老汉受的!”接着是银杏树的枝杈和叶子纷纷朝钢青色的土地坠落,那反弹起来的暗蓝色的光波咝咝地吼叫着往上扑,砰砰地撞在他的脸上,又从他脸上弹开去,最后消失在婆娑的树枝筛落下来的斑驳的光?里。朱林生被连珠儿炮般爆炸的气团撞击得难以睁开眼,只觉得右腿的膝关节触电似的被狠狠一击,接着便解脱般轻飘飘的了。轻飘得仿佛整个右腿都不复存在。渐渐,他觉得膝关节处气球般的膨胀。再渐渐,便是一剜一刺地钻心似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