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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请先点名再动手(一)(2 / 3)

缩紧身子,我背对着尸体坐在了椅子上。我不敢坐在卧室里,那样的话一想到客厅里躺着一具尸体我就会感到背脊发凉。

这个家就度祥和秦愫两个人住。度祥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度祥从那一天起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太想搭理人。可以看出他那时真的非常伤心和孤独,那时明明只有我陪在他身边,他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可度祥为什么不接受呢?思考着这种略带着悲伤的问题,恐惧就被冲淡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耗着。因为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处境,之前一天都没有喝水,现在感到非常渴。随身的包里带了一瓶矿泉水瓶,过了很久我才拿出来打开盖子抿了一小口,期间故意把头偏过来,不敢看旁边的尸体,我怕看一眼我会全吐出来。这就像没有止境的煎熬,但终于,墙上的时针缓缓靠近了五点。

我拿出手机,按拨号键,在“已拨电话”中显示了小亮的号码,在几声拨号音之后,那头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我已经把她杀死了,你现在在哪儿?”

虽然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但和小亮说话时我还是喜欢以“喂”字作开场白,可能是潜意识里还想和他保持那种心理上的距离感。

“什么?!竟然是你干的?!”

那头赫然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一下子呆住了,明明是小亮的手机啊,在这种关键时候,为什么是别人在说话?!

更恐怖的事实接踵而至,那头继而嚷道:“竟然是你杀死的小亮?!”

他在说什么?!

“嗡”的一下,我大脑就像短路了一般,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几秒钟过后,仍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我用尽全力挂掉了电话。

小亮究竟怎么了?!他是真的死了么?!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要说是我把小亮杀死的?!

我的脚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呢,怎么可能去杀他?更要命的问题是:这下我的不在场证明又该怎么办?!

心底翻涌出来的疑问都化为了绝望感。

是否从杀人的那一刻起,我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止是我,连这个世界也崩坏掉了?在冒出这种不知所云的想法时,双腿也不听话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我好像看到了地上的这具尸体,正抿起了嘴角,形成一抹诡谲的微笑。

我的名字叫度祥。

职业是一名大学物理老师,在一所优等生不想考取的T大学任职。

更确切地讲,这是一所垃圾大学,只有差劲的学生才会来读,他们只比考不上大学好那么一点点,在这所完全没有前途可言的学校教了一年书的我,也只能说是一个事业上的失败者。

才五月份天气就已经很热了,现在我正在讲台前讲课,台下的他们早已昏昏欲睡,连我也很想走下讲台趴在课桌上睡上一会儿。

正因为做不到,才特别讨厌他们能在下面睡觉。

我转过身开始写板书,这时听到有个前排的男生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我用眼角余光瞥到他竟站了起来,嘴里还嘟囔了一句“真困啊”,就摇摇摆摆地朝门外走去了。

靠,我完全被无视了吗?!

从台下细微的嗤笑声来看,他们正等着看我出糗。

说起来,欺负是新来的老师才会这样吧,这时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曾在网上看过的视频,若干学生把老师围在教室痛扁了一顿,让我想把他们全部杀掉的心都有了。世道不知何时起就已经变成了这番模样,教书的老师得不到尊重,在课堂上耀武扬威的问题学生反倒成了偶像。

那我该不该发作呢?

深吸了一口气,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转过身,只见台下他们一个个都神情镇定。我知道在这些年轻的面具背后,一个个都在仔细地观察着我的反应,并以此为乐。

整间教室里,只有一个学生例外。

“同,同学们,这,这个公式一般是用在……”

我竟然在这个节骨眼结巴了,有几个女生终于忍不住嬉笑起来,还有一个男生拍醒了一个已经睡着的同桌看我出糗。睡意就这样在教室里消散了。我没有别的选择。

现实是残酷的。我现在必须要给学生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度祥老师是一个懦弱的人。

作为一名新来的老师,所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尤其在这种尸体还没被发现的时候。

让警察在询问这些学生时,他们能大笑着说出“呸!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杀人嘛!”——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如果警察真的这样去问就惨了。

即使诺贝尔物理奖已是此生无望,但我自认实力不输给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只遗憾这一切没有人会知道。

“讲台里有一具尸体哦”——我想象着如果这样大声地讲出来,他们会是何种反应。

一下子炸开锅?表情是惊吓抑或兴奋?他们也会崇拜我吗?

低下头,我视线好像能穿透隔板,看到那具尸体——他正蜷缩成一团坐在那里,如往常大多数时间般沉默。

对了,他不一定已经死了,也可能还没完全变成尸体。这就像薛定锷的猫一样扑朔迷离。虽然他们必定不知道什么叫“薛定谔的猫”。

我在这时想打开讲台门确认一下他是否死了。这是一种职业冲动。作为凶手我本能地想确认一下死亡时间,就像医院里大夫经常对病人做的那样。

警察在这方面就明显要吃亏一点,他们只能判断出大致的死亡时间段在我上课的这段时间,所以他们都会沦为嫌疑犯,而站在讲台上众目睽睽的我,是最不可能被怀疑到的盲点。

我的杀人计划很简单:

在给他们上课的同时,我杀死了这名学生。

今天下午是四节课连上,在一个小时以前,我乘着放映幻灯片的间隙,往他的嘴里投入了砒霜。

在中午的时候我假装调试投影仪效果,拉上窗帘并关了上灯,等于变相地赶走了前来自修的学生,之前我以匿名的身份在把他骗到这里来进行“真实考题交易”,也就是卖期末考试答案给他。在约定的时间到了以后,我走进教室,看到他仍故作镇定地坐在那里假装玩手机,实则在等待约好的“交易者”。他当然没注意到我绕到教室后面时已经戴上了化工手套,并把沾有少量三氯甲烷的毛巾握在手里。在经过他身边时,我一下子把毛巾蒙在他鼻子上,没几秒他就晕了过去。我继续把毛巾捂了一会儿,以确保他等会儿不醒来,然后把他装在了讲台里。

讲台的内部空间足够他这样坐着。他选择闭着眼睛,头向后仰着,嘴也很老实地张开,耐心地等待我在第三节课开始时,乘放映幻灯片的工夫,用不起眼的小瓶子在他嘴里投入砒霜——即使在这么做时,我上半身依旧能保持不动,表情平静地讲解期末考试重点。

我故意把他的死亡时间段控制在这个时候,就是为了洗脱我的嫌疑。

更要特别说明的是:

——这个讲台的造型他很喜欢。很适合他这样仰头坐着。

为了让他更舒服一点,我事先还把一些书垫在里面,以保持他身体端正的坐姿。这样既便于我下毒,又满足了我不喜欢学生趴着睡觉的虚荣心。

我没有远程杀人,也不需要不在场证明,我还必须跟警察说明:当时我就在案发现场。不过我没注意到他,那个因为……今天睡觉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不会想到这是一起“超近程”杀人事件,近到了他们难以相信的程度。他们就不会发现是我干的。

在这个计划里,只有一点是对我非常不利的:

——在下课以后,我必须要把尸体放回座位上,不能让尸体在讲台里被发现。

也就是说,报案人只能是我本人。那时我必须与警方亲自接触。

当我再次转身在黑板上写公式的时候,台下又开始哈欠连天了,我差点也在黑板上写下“哈欠”两个字。教学从何时起变成了一件这么无聊的事,对彼此都是。

如果不是考试将近,他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尽管他们之后还是会考不出,要么靠作弊,要么就在卷子上乱写。有的会写“求求让我过吧,再不过就要留级了!”,也有的会写下吃错药的呓语“秋天的叶,还记得你手心的温度”,最近出现频率比较多的是“信春哥,不挂科”,一般看到这种话,我就懒得批下去了,直接给个2、30分了事。他们一般也不会为了“我究竟是20分还是30分”去教导处复查他们的分数。

只有一次,可以看出是女生的字迹,在一张空白的考卷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教的公式除了应付考试以外,我一辈子也用不到,我干吗要学?”我回答不了她出的题目,于是就给了她一个60分。

“你长得好像梁朝伟,我好喜欢老师,想和你单独吃饭”——这种香艳的请求则遇到过三次,出自同一人。我很喜欢她直接的个性,但通过姓名从校内网检索到她的照片以后,顿时兴趣全无。

坐在讲台里的同学名字叫做小亮,全名是王晓亮,比其他同学年龄都大,实际上他已经工作了两年,是出于考研的目的才回来上课的。

之所以报考这所垃圾大学,有他不可告人的私人原因。

从某种程度讲,也正因为此,他才进入了我的“攻击范围”。

不知过了多久,“叮铃铃——”的铃声蓦地响起,这让人麻木的四节课终于结束了。

我舒了一口气,放眼望去,学生们也都露出解脱的神情,教室里一下子喧哗起来。他们开始结伴往外走。我把电脑里的U盘拷了出来,并注意到后排一个短发女生注视了我好一会儿,那眼神似乎有所深意,很显然,她有什么话想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