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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虫(一)(2 / 3)

武所说的大概有几分道理,到了秋天过去的那一天,雷找到的香虫一共只有三十二条,仅仅是去年的一半。好在今年腽肭香因为产量少了一半,价钱跟着涨了一倍,雷分到的钱倒并不比去年少。立冬那天的收获祭上,妇女和孩子脸上照例有着笑容,她们都没意识到香虫减少意味着什么,可是收获祭上,镇长的脸色分明阴沉了许多。

香虫一年比一年少。如果哪一年不再找得到香虫,即使腽肭香的价钱涨到十个金币一个,那也是空的。时光如流水。第二年,武担忧的事终于成为事实。这一年,镇上的壮劳力奔波了一个秋天,竟然只找到了十七条香虫。去年香虫减少了那么多,许多客商都很失望,可是今年居然只有那么一点,那些客商终于绝望了。

“腽肭香要绝种了。”客商们偷偷地传说着。市面上,腽肭香的价钱涨到了五个金币一个,看势头还会涨。镇上每户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存上一些自用的腽肭香,到了这时候这些存货也只能上市流通了。

雷的积蓄只剩下三百七十一个金币。他没有存货好卖,今年连一条香虫也找不到,只能晒点葡萄干卖。葡萄干的价钱与腽肭香不可同日而语,两担上好的葡萄干才能卖一块金币,而要晒两担葡萄干,花的力气却比赶十条香虫还要多,只能算是糊口而已。

这一年秋天过去,收获祭勉强开过后,紫炎镇的镇民迁出了近三分之一。紫炎镇土地贫瘠,地处偏远,如果不是有香虫,本来就不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去年香虫大幅减少,大家仍然希望今年可以有所改观。可是今年香虫几乎绝迹,终于打消了他们最后一线希望。

武也准备迁到妻子的娘家去了。妻子的娘家在三百多里外的一个镇上,那儿的人以种地为生,以前因为羡慕紫炎镇的富足,才把女儿卖给武,可现在与日渐衰败的紫炎镇相比,那个镇子至少可以让人年年都有活下去的指望。

当雷走进来时,武正在给一个被褥打包。刚翻洗晒过,被子很松软,不好捆,看见雷进来,武连忙道:“雷,你来了,来帮我捆一下。”

那被褥捆成密密实实的一包后,武又摸出了烟荷包,先给自己装上了一袋,递给雷道:“雷,你准备去哪儿?”

“真要走么?”雷没有接,“这儿是我们长大的地方。”

“没错,可现在不是适合老死的地方了。”武眼里闪过一丝痛楚。离开紫炎镇,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你说还能怎么办?紫炎镇要死了,我不像你,我有家要养,晒葡萄干养不活他们。”

雷没再说什么,终于接过荷包,也装上了一袋烟。抽了两口,他突然道:“要是能找回仙人,武,你说香虫会回来么?”

武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老人们这样说,可是我也不知道仙人和香虫到底有什么关系。”猛然间,他明白了雷的意思,吃惊地道, “你是……”

“是。”雷点了点头,“我要去找到仙人,求他们回来保佑我们。”

武只觉得一阵眩晕。他晃了晃头,确认自己没有睡着,才道: “可是你知道仙人在什么地方?要是一找就能找到,那就不叫仙人了。”

“我一定要去找。”雷轻轻地,然而又是坚定地说道,“为了紫炎镇。”

“要来一杯么?”

阿斯兰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右手抓着的小银刀扎起盆子里的一片鱼生。刚捕起来的活鱼,生着脍成细片,柔软细腻,带着的腥味也恰到好处,在口中如一缕海风。戚飞看着他杯中的余沥, 道:“这是什么酒,怎么是鲜红的?”

“葡萄酒。”阿斯兰有些得意,“去西洋的水手带给倭王的,我弄了几瓶。听说是西洋秘法所造,很是甘醇。”

酒红得像血。虽然酒气甘洌清新,戚飞还是皱起眉,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敢喝这个,跟血一样。”

阿斯兰打了个哈哈,道:“戚兄,你是跑江湖的人,走南闯北,真的血只怕也喝过,还怕喝酒么?”

戚飞没有理会阿斯兰的嘲弄,道:“我还是喝我的茶。”他将跟前的一杯茶端起来啜了一口。茶色很深,与那种葡萄酒倒颇为相近,只是气味却全然不同。

阿斯兰道:“戚兄,你到底是跑什么生意的?是宝石么?”他这狻猊号载过的客商没有一千,也有八九百了,从来没见过一个包得起船的商人居然只带两个随从,带的货物也只有平常一半的。

舷窗开着,海风正从窗里灌进来,天气并不热,戚飞额头却淌下了汗。他也不去抹,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什么东西,也就是些丝绸瓷器,还有些药品。”

“赚头还算不错吧?”

“还行,还行。”戚飞的汗几乎湿透了厚厚的斗篷。

“神会保佑你的。”阿斯兰笑了笑,终于没再追问下去,指了指桌上的菜道,“鱼生吃不惯,尝尝这烤海牛肉,捕上来现烤的,新鲜得很。”

阿斯兰虽然不问了,戚飞头上的汗却淌得更多。他道:“是,是。”只觉这一桌菜吃得实在不是个味,心里只是忐忑不安,不住暗中叫苦,心道:“若不是紫炎镇今年绝收,我也不用贩到海外来多赚这点差价了。”可是此时船在海上,周遭不见陆地,也只能听天由命。听阿斯兰这般说,便伸出筷子去夹桌上的烤海牛肉。那也是鱼肉,只是肥厚多脂,较真的牛肉亦不多让,而细腻犹在牛肉之上,可戚飞吃在嘴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正嚼着,桌上的碗筷忽然“叮”一声,船也微微一动。戚飞惨然色变,惊叫道:“怎么回事,触礁了么?”

“不会。”阿斯兰拿起桌上的一块白丝巾,擦了擦嘴,道,“我先去看看,戚兄你坐。”

等他走出船舱,戚飞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惊魂未定地看了看窗外。窗外,暮色如凝,沉重得仿佛要流淌。

阿斯兰走到船头时,几个水手正举着火把,指指点点地聚成一堆。他走上前,叫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水手转过身,道:“船长,我们撞上了一艘小船。”那是船上的大副,是阿斯兰的副手。

“小船?”阿斯兰不禁吃了一惊。此时狻猊号离大陆已有数百里,只有最胆大的渔人才敢驾着小船到离岸这么远的地方。他骂道, “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死了没有?”

“没有,就喝了几口水。”大副看了看四周,走到一边,小声道,“他还带着个女人,要不要把他扔了?”

阿斯兰想了想,道:“算了,今天是海神诞,做件好事吧,省得海神发怒。”

大副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是。”又压低声音道,“船长, 那个客商油水大么?”

阿斯兰眼中一闪,嘴角浮起了同样的笑意:“大概有三十斤腽肭香,油水大得快滴下来了。”

“我的天!”大副轻声惊叫了一下,“现在倭王已经出到二十个金币一个香囊的价了。平均每个香囊半两,三十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