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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曾——何曾遇到过这些扛着金属铁器,嘴里吐出的都是利刃的八卦记者,这些以挖掘新闻,努力丑化他人为职业的人……她真的害怕了,怕得想哭……“我没有!我没有!”
但是那些记者不需要“没有”这种答案,只是面容变得更加狰狞,一支录音笔几乎要戳进她的嘴里,大声吼着:“童童同学,请你配合跟我们说明下你是如何勾引自己的老师好吗?!”
学生们也几乎要炸开了,异样的眼光全都投向了童童,什么不要脸,不可思议啊,恶心,种种议论,如冰雹一样不断砸进童童的心。
林轩在那边厉声喊着:“都让开!这是学校!你们要做什么?报警,快报警!”一边喊,一边拼命往里挤。
而不知是那些记者有意无意,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个新闻的男主角,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缠着林轩回答问题。
林轩半天都没挤到童童身边,早已怒火中烧,当一个记者将话筒戳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咬牙吼了一声:“够了!”然后一下扯掉话筒线,将话筒砰的一声扔到了地上。
周围寂静了一下。随即,“啊!”女记者们尖叫起来:“打人了!
打人了!”
而后,便是一片兵荒马乱的闹剧。
林轩很快打电话叫来了公安的朋友帮忙维持秩序。他周身都是凛冽的气息,一路护着童童往外走。
“都给我让开!让开!”他眉目间都是要冻死人的冷意,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记者们在他骇人的神色下,在警察的护卫中,硬是被吓退几步,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
为防再被记者盯上,林轩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由其他人开车送他们。
一路上,他握着童童有些冰凉的小手,时不时低头看看身侧的少女,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坐在司机位的警察也算是林轩的酒肉好友,他不时从后车镜里瞧瞧后面的情况,在心里暗暗咂舌,看来林少这次是真栽了?
“听着,我等会儿要去找一些朋友,查查照片是怎么流出来的,看怎么把它压下去。你就乖乖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知道吗?”到了童童家楼下,林轩握着她的肩膀,嘱咐道。
童童望着眼前男人关切紧张的双眸,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林老师……”她低声呜咽着。
林轩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样子,一时有些冲动,就要俯身抱抱她,可随即后面就响起一声夹杂着惊慌和警告的呼喊:“林老师!”
林轩回过头,就见童童的母亲拎着个菜篮子从后面疾步走来,一到童童身边,就将她一把扯过去,颇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她大约是还不知道那个“新闻”吧?否则就不仅仅是“警惕”
而已了。林轩心中苦笑,脸上倒是不露声色。
他退后一步,顺着童母的意思,离童童远了些。
童母半搂着女儿,神色间还是有些紧张,“您、您怎么过来了?
这——这警车又是怎么回事?我们童童惹事了吗?”
林轩赶忙道,“您别担心,不是童童。今天学校出了一点意外,我们是特意送她回家的。”
“意外?什么意外?”
林轩垂下眼,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最后只有低叹一口气,诚恳地对童母道:“总归——都是我的问题。童妈妈,对您和您的女儿带来的困扰,我林轩深表歉意。但是请您相信我,相信您的女儿,我们没想伤害任何人。如果您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请千万不要责备她,等我的解释,我会解决好这一切,并对这一切负责,好吗?”他两手置于身前,鞠躬。
童童的眼圈红了。她自然知道,以林轩的骄傲,做出这些有多么不容易。
林轩本想将童童藏在身后,由自己为她挡去一切风雨,然而该到来的,没有人能阻挡。
童妈妈在两小时后接到了教导主任的电话,带着童童回到了学校。
主任办公室,教导主任打开电脑,将鼠标交到童妈妈手里。
童母颤抖着手,往下滑动着滚轮,她看到女儿闭着眼睛靠在林轩的肩膀上,两人共同罩着一件宽大的衣服,而衣服下的情景却是那么的引人遐想。
她看到镜头特写女儿脖子上的一处小红痕,那是吻痕……她看到山洞的地下,一件浅粉色的小衣服静静躺在那儿,那是女儿的贴身衣物……
“啊!”童母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或者说是这样的刺激,扔下鼠标,双手捂住了耳朵,惊惶失措地倒退了几步。
而站在门口,甚至没有被主任要求回避的童童,此时已经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无地自容,愧疚难当。
她真是……太可耻,太坏了……教导主任在母女俩几近崩溃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咳嗽几声,说:“童女士您还好吧?”
“我……我……”
“嗯,那些照片您看过了,我还想给您看点别的,毕竟照片是有可能被假冒的。”教导主任又打开了一张照片,说:“这是来自于我们同学的匿名举报,您看看照片上的笔记本,是不是您女儿的?”
那是她亲手挑的电脑,送给童童考上大学的礼物,童母怎么会不认得?
而现在,那个电脑开着,页面上正显示着女儿的一篇日记。
……
生米煮成熟饭,生米煮成熟饭……童母脚底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这就是她的女儿,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
童童看到母亲的样子吓坏了,几步跑过去,跪到地上就要扶,却没料到童母回身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童童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足见童母用了多大力气。
童妈妈的手举在半空中,身体剧烈地哆嗦着,还想再打第二巴掌,但看着女儿震惊的充满泪水的双眼,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最后,只有用力锤了下地,哭了起来:“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童母踉踉跄跄地离开,带着学校给予的劝退书,独留下童童无力地跌坐在走廊的地上。
林轩接到消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谁给你的胆子——”一句话,简直是从牙缝里,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教导主任脸上嘲讽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我、我……”他吓得一时连辩解的话都忘了。
林轩一手将童童从地上一把拉起,护在怀里,另一手直指向主任的鼻子,怒喝道:“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嗯!”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一句平淡的话,从几人身后传来。教务处徐处长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抱着文件夹,平静地站在那儿。
林轩的胸腔起伏着,一双眸子暗沉沉地盯着徐处长,暴怒的神色倒是渐渐寡淡了下来。
“要不要谈谈?”徐处长笑笑,抬脚率先走进了办公室。
“在这里等我。”林轩低头对童童道,然后也跟了进去。
“是您叫朱主任去找童童的麻烦的?”
“如果叫家长也算是找麻烦的话,那是的,是我让他去找这个麻烦的。”
那理所当然的口吻引得林轩想发怒,但他又竭力忍住了。
“徐处长,我知道您是个好老师,也是个真心做教育的人。所以我自从来到学校,一直敬您三分,让您三分,但这次您连事情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去要求童童——这个受害人退学,这种做法我实在不能认同。”
“童童是受害人?”徐处长反问一句,随即又笑了,“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吧。毕竟照片一定是被有心人散播出去,而在这场师生恋闹剧中,她明显是年纪小,受蛊惑的那一方,但是林轩,你让我怎么办?”
她话锋一转,“您是学校上属集团执行长的独子,您是能在走廊里对主任大吼你还想不想干了的英语老师,您是连媒体都不敢过分披露的人物,我除了让童童退学,暂时平息这场纠纷,让学校的声誉不再受损下去,我还能做什么?”
林轩沉默下来,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久之后,才听到林轩声线喑哑道:“还真是大义凛然,不愧为国家级的模范教育先锋,但我也想问一句,徐处长您现在站在这里,对一个随时能让您下课的人这么咄咄逼人,又是受谁撑腰,被谁授意?你就真那么大公无私、一心为校吗?”
徐处长的脸色略略一变。
而林轩,已转过身,手搭在门把上。
“会有人为这件事负责的,不过不是童童同学,我会让他满意的。”
说完,银色的旋手一转,他推门而去。
次日,朝阳初升。枫叶的学生们齐聚在操场,交头接耳谈论着昨天的“惊天动魄”,顺便等待着还不知会不会有的昆明照片展示会。
一个清俊的身影不期然走上了主席团,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半袖衬衫,修身的西服长裤,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就那么轻轻弹了弹话筒,发出“嘣嘣”的声音。
操场上安静了下来。
“很抱歉要耽误大家几分钟。”林轩一手扶住话筒,一手轻插在裤兜里,略微弯着腰,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相信很多同学都见到了昨天的那个——意外。正如你们所听到的那样,我在校任教期间,对班上的女学生童童发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也因为我的错误引导,我们开始了……”
他略停顿了一下,又淡淡地笑开:“之所以说是错误的引导,并不是因为我们之中的谁对这份感情不认真,恰恰相反,我和她都做好了要携手度过许多年的准备。然而,我与她的身份毕竟是不合适的,也因此影响到了学校的声誉。我对此万分抱歉,决定引咎辞职,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说完,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这样摘下了自己的教师证,一步步走下主席台。
杨柳依依,微风徐徐,他的步伐轻快。
当经过童童身前时,他停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抱了抱心爱的女孩,说:“我在门口等你。”
不再避讳,不再顾忌,他们的爱情本来就该坦坦荡荡地存在于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