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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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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扯了会儿别的事,李开望压低声音说:“西滩那片地,查清楚了,名义上是卖给楚健飞,其实不,买地的这家公司明着是东方集团的,暗里却由罗公子掌控。”

“罗公子?”孟东燃惊骇至极,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李开望声音更低了:“早先就听说,罗玉在深圳犯了事,回咱海东了。没想真还就在海东扯起了旗,目前是海陆空齐上,阵势大啊。”

“什么海陆空?”孟东燃让李开望一番话说懵了,感觉思路跟不上。让李开望查西滩那块地,是他安排的一项任务,要求一要保密,除他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梅英,赵乃锌那边更不能让听到任何风声。二是必须查铁实,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能往他这里汇报。现在看来,李开望是查清了。

“就是房地产开发,路政桥梁建设,还有融投资一齐干,哪个抢手干哪个。”

“这不是抢姓楚的饭碗么,姓楚的会同意?”孟东燃问了句傻话。

“他是玩空壳,帮楚健飞抢地揽生意,剩下的事都交给楚健飞,他哪会把心思放到实干上。”

孟东燃越听越怕,越听心里越没底,半天,冲李开望说:“好吧,我知道了。”

罗玉是罗副省长的儿子,此人一开始在省里一家银行工作,后来担任东江市分行行长,因跟一姓冯的女职员有了那层关系,两人合起手来,转挪资金,虚假放贷,套取大量现金炒股,结果栽在了股市里。事情败露后,罗帅武积极活动,最终将所有罪责推给了姓冯的职员,把她给牺牲了,换得罗玉全身而退。有了这次教训,罗帅武对儿子的未来,就想重新设计。曾有一度,罗帅武想让罗玉从政,子承父业。领导都有一个情结,都想让权力世代相传,不落到旁人手中。外人看来好像他们有点霸权,其实根本原因是他们最知道权力的好处。在这个世界上,真是没有哪件事比当官更美妙,权力带给人的远不止是享受,也不只是金钱,几乎人类所有的欲念,权力都能帮你实现。罗帅武原来的计划是,将罗玉安排到吴江下面一个县去做县长,先锻炼,完了再一步步想办法,弄到更高的职位上去。哪知罗玉不愿意,死活不想当官,说囚禁在那里,有什么意思啊,一辈子不说一句人话,不干一件人事,气得罗帅武差点扇他耳光。罗玉只身去了深圳,办起一家古玩行,顺带又搞了两家酒店,干的还是风生水起,不出两年,就很有些名气了。可惜不久前,大约三个月前吧,罗玉玩女人玩出了事。玩国内的不过瘾,将一留学生骗到酒店,软禁三天,天天强行干那事,还硬性让人家用兴奋剂,说这样玩才刺激。女留学生不堪蹂躏,纵身从十八楼跳了下来。幸亏十二楼以下维修,挂在了保护网上,没摔死,但残了。这事动静太大,甚至引起了外交风波。前段时间罗副省长顾不上省里的事,就是在替儿子擦屁股。

这帮太子就是精力好,那边的事还没彻底摆平,这边就已敲锣打鼓干上了,还海陆空齐上。怪不得最近出这么多怪事,原来是公子哥出现了啊。

孟东燃心情猛地就重起来,罗玉杀将进来,桐江新区这出戏,怕是不好唱啊。

沉吟良久,他冲李开望说:“既然是人家插手,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替我做做刘学富工作,别让他到处嚷嚷了。”

“就怕不能啊,这个刘学富,自从把他的村主任撤了,整天就琢磨着找事,最近他活跃得很,身边聚焦了不少人,整天鬼鬼祟祟。”李开望无不担忧地说。

“那就更要把工作做细,让他停手,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开望怔忡地看住孟东燃,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愣了片刻,道:“我尽力吧。”

“不是尽力,是务必要做到。”说完半天,孟东燃又喃喃道,“有些事我不想在桐江这块土地上发生,我们已经很对不住他们了,如果再有什么意外,真是要悔恨一辈子啊。”

一听这话,李开望的脸一下白了,半天才说:“没那么严重吧,市长?”

孟东燃不满地瞪李开望一眼,恨恨道:“你装什么糊涂!”

2

真是怕啥就来啥。孟东燃苦口婆心,大会小会开了无数次,私下工作也做了不少,基本算是把三道湾问题解决了,部分村民按照新达成的协议,陆续往红河那边去。红河这边也做了安抚,除给村里镇里追加补偿外,又对负责修建安置房的建筑商额外支付一笔。没办法,很多事只有靠钱解决。梅英也算支持,只要孟东燃答应的,梅英都认账,拨款也积极。就在孟东燃刚要松口气时,新的变故又来了。

这次带头的不是章老水,是刘学富。

刘学富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份材料,上面详细记录了西滩那块地的处置过程,还煞有介事地把罗玉也提了出来,质问孟东燃:“五百亩地啊,你们一再说要我们做出牺牲,拿这块地支援铁路建设,我们没跟政府多要一分钱,五百亩土地拱手送给政府,就为了将来能看到一座新城。可你们倒好,关起门来做买卖,每亩十万卖给开发商。当我们是傻子啊。这块地如果让村里卖,一亩下不了二百万。差价呢,差价进了谁腰包?”

孟东燃无言以对。三道湾搬迁中,争议最大的就是这块地。西滩这块地不是农田,属于半闲半荒的那种。以前这里建过一些厂子,但因交通还有水电等诸多原因,都关门了。西城规划没提出来之前,没人觉得这块地有价值,村民们也认为那是一块闲地。但现在要建站、要修新城,这块地的意义一下就突显出来。对政府而言,这是块黄金宝地,既不是农田,上面又没什么固定建筑物,收回成本极小,开发价值却极大。而且西边临山,风景十分秀丽,东边又紧挨着未来规划的新城大道。孟东燃知道打这块地主意的人很多,不只是楚健飞,桐江不少地产商也在跃跃欲试,就连他的老同学孙国锋,也一心想凑热闹,不止一次跟他打电话,说帮帮忙,不能让他在新城什么也捞不到啊。

孟东燃内心里早就清楚,这块地迟早会是楚健飞的,但他决然没想到,市里会以这样低的价将这块地出让,等于是白送啊。半月前梅英还跟他说,将来要在这块地上做足文章,力争能多卖点钱。“我现在是穷疯了,东燃你也甭笑话,将来等你当了市长,你就知道钱有多缺。”这是梅英原话,孟东燃并没想过要当市长,但市里财政的紧缺,他是知道的,也深有体会。

孟东燃还想搪塞,刘学富他们早已不耐烦,村民们知道孟东燃当不了事,纷纷嚷着要去找梅英。孟东燃赶忙跟梅英打电话,说这边又起纠纷了,刘学富等人为西滩那块地上访呢。梅英泄气地说:“让他们来吧,我这个市长成天就是给人擦屁股。”

刘学富他们这天没上访成,半道上被截了回来。镇长书记还有三江县长全都出动,愣是将上访者劝阻了回来。赵乃锌闻知后非常生气,打电话给孟东燃,质问他是怎么干工作的,三天两头就上访,这新城开发还怎么搞?孟东燃在电话里解释说:“西滩那块土地处置是有问题,群众有意见也属正常,只是他们的方式……”

“够了!”赵乃锌猛地打断他,口气败坏地质问,“东燃你是不是觉得就你一个人有原则,其他人都是混饭吃的?”

一句话震住孟东燃,孟东燃只觉得脑子里连响几声,握着电话的手陡然间发抖。赵乃锌那边早已把电话压了,他还保持着接领导电话时的习惯性站姿,但身子分明又是僵硬着的。

赵乃锌干吗发这么大火啊,还有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孟东燃说穿了是一个敏感的人,多少还带点神经质。多年的官场生涯并没有把他的脆弱和敏感洗刷干净,性格中多多少少还残留着一点文人气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酸劲儿。工作当中,他宁可什么也走在前,做在前,不让主要领导说话,更不让领导发火。领导实在要发火,也是笼统地发发,像今天这么具体,这么刻薄尖锐,他受不了。他不断地想,什么地方做得让赵乃锌不高兴了?刘学富要上访,他是设法阻止过的,并再三跟李开望强调,一定要做好这些人的工作,不要让矛盾激化,更不要让矛盾扩大。可刘学富把那么机密的东西弄到,他是阻挡不了的啊。

是谁将那么机密的土地处置资料外泄给刘学富?这些东西他孟东燃都不可能接触到。眼下桐江,怕没有什么能比这更保密的了,刘学富只是一个被撤职的村委会主任,没有特殊渠道,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些。而这些资料又都是炸弹,别说是刘学富,就是随便哪个村民拿到,也会不满,也会愤怒地找到上级,去讨个说法。

没人能阻挡得住百姓捍卫自己权益的步伐,当权力超越底线,无耻地掠夺或强占他人的利益时,你能指望那些被权力侵害的人低眉顺眼地忍受么?你能指望他们全都变成哑巴、变成聋子、变成没有思想没有作为的猪?

不能!

当然,你可以视他们的愤怒于不在,你也可以用另一种更加极端的手段让他们闭嘴,因为权力是无所不能的。

孟东燃发了一阵感慨,忽然又想,赵乃锌为什么对西滩这块地如此敏感?他是很少染指具体工作的啊!这事真够邪门,一块地竟牵动了这么多神经!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白日的喧嚣犹若一场沙尘,渐渐远去。夜幕把一切都覆盖住,时起时落的风虽然还在卷起一些声音,但跟白日的噪杂比起来,这种声音显得力量很小。孟东燃将手头一卷材料合上,抬起眼睛,用手揉了揉。他就这习惯,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很快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上。将纷乱繁杂的心交给工作,让工作去抚慰,是孟东燃一个过人的能力,几乎同僚们没人能做到这点。包括痛失妻子的那段苦难岁月,也是靠拼命工作撑过来的。有人说他是工作狂,是疯子,他不承认。工作对他来说,更多时候是逃避,是将受难的灵魂暂时寄托在某件具体的事上,或者是心灵遭受挤压时借工作舒缓一下。

这个晚上,他就是借工作找回自己,孟东燃必须搞清西滩这块地,搞清许多问题。作为新城建设的第一责任人,他不能整天被搬迁困住,不能糊里糊涂。

可是不看这些材料他还不糊涂,看完,孟东燃就糊涂得不是一般了。就说西滩这块地吧,它既不长庄稼下面也没啥矿藏,在三道湾村民眼里,原本就是一块废地、弃地,没人将它当回事。但是两年前,也就是孟东燃刚升任副市长不久,省里来了一家叫三洲药业的公司,说是要在三江县投资,建一座生物化工厂,重点生产食品添加剂和医药中间体,其拳头产品是几年前开发研制成功并获得国家专利的D-异抗坏血酸产品和D-异搞坏血酸钠产品。当时市县正在招商引资,对三洲药业进驻桐江十分重视。市县领导便陪药业代表四处选址,最后人家竟将厂址选在三道湾西滩,就看中那块废地。市里一开始还担忧,这里交通不便,水电供应也不正常,建议投资方另行选址。但投资方坚持己见,绝不更改。多次交换意见后,市县就以鼓励外地资本和企业进入桐江投资的最优惠政策,将这块地整体以两百万元出让给了三洲药业。孟东燃当时听了这消息,还觉得这地卖贵了呢,一片废地卖人家两百万,还是在大力支持外资企业的前提下。三洲药业拿到地后,确也进行了一系列动作,但不是投资建厂,也不是马上改造交通及水电环境。他们在三江县城建了一座试验楼,说是要进一步研制最适合在三江县生产的产品。西滩这边,只是修了围墙,简单建了几幢库房,陆陆续续拉来一些设备,但就是不见真正动工。

现在看来,当时三洲药业到桐江投资,完全是个骗局,真实目的就在这块地上。以项目名义提前将地拿到手中,等桐江新城开发时狠赚一把。三道湾村民的不满和愤怒也正在此,几次围攻或是上访,村民们都要市里给一个说法,是不是提前两年就定了方案,瞒着当地群众将土地贱卖?孟东燃坚决否定。上次章岳带人攻击他,也是为这块地。后来提出的新五条,其中两条就涉及到西滩这块地。村民们要把土地从三洲药业手中收回来,依法解除合同,然后由自己出让。为了平息村民愤怒,也为了让搬迁工作进展得更为顺利,市里只好出面做做样子,佯装从三洲药业手中收回了这片土地,再以每亩五十万卖给楚健飞。村民们听了这才息怒,毕竟这钱没让三洲药业拿走。谁知这中间又有人玩猫腻,原定的每亩五十万到真正成交时却变成了十万!

一切皆是烟幕,孟东燃现在算是明白这句话了。

又顺着这块地查询上去,孟东燃忽然看到交易背后的另一面。之前三洲药业到桐江投资,是副省长黄卫国介绍来的,土地也是在黄副省长的协调下出让的。而楚健飞的东方路桥,却是罗副省长一直扶持的。罗玉也好,楚健飞也好,算来都是罗帅武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从三洲药业手里把地拿走呢?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起了决定性作用!

孟东燃不由地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些传闻,省长袁海清要调走,到中央某部委任职,罗帅武极有可能升任一省之长。难道这就是三洲药业拱手将土地送给楚健飞和罗玉的理由?

每一件小事的背后,都牵动着政治这根大神经,这就是我们所处的现实。政治无孔不入,无营不钻。权力之手已经伸到社会的每一个毛孔,难怪老百姓怨声载道,怨怒沸腾。

再联想上去,孟东燃就恍然明白,为什么当初黄副省长要主张在桐江建站,而罗副省长却主张在吴江建站。如果不出所料,楚健飞等人之前肯定以同样手段在吴江也拿过地!

孟东燃差点就要打电话跟吴江市长求证了。

糊涂啊糊涂,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原来一座车站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怪不得现在有一些专门的公司,以各种名义四处拿地,但凡他们拿到地的地方,一定时间内不是修高速公路,就是建高铁,总之,他们的手伸到哪里,哪里肯定要大发展大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