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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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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回答:“确有此事。”

靖南道人点点头,又问:“太子可还记得幼时曾得大师批命:才智奇佳,命犯桃花。”

容修又答:“自是记得。也是因此批命,容修才有幸名传天下,得天下人一声谬赞。”

许非烟自然也听说过这句批命,不过,并不以为然。当初母后为给太子哥哥争储,先是说怀太子哥哥时,梦月入怀,后又找高人算命,说太子哥哥命中有贵人相助,是个有大造化的……不过都是些后宫争储时的手段。

如今容修作为黎国储君,太子之位早已稳固,再把这茬提起来,用意就微妙多了。

那靖南道人又点点头,道:“老道此次下山,便是为解这后半句批命而来。”

皇帝忙探身:“道长请讲。”

“还请圣上先恕老道无罪。”

“道长但说无妨。”

靖南道人于是直言道:“这命犯桃花,实为……克妻。”

他一句话毕,朝堂之上忽而空气凝固,落针可闻。

人人都知,太子容修即将迎娶之人,乃是黎国的中流砥柱镇远将军。这如今,圣旨已下,婚约既成,不就是在说,太子要克将军,将军要往火坑里跳吗?

许非烟实在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太子为了退婚可真下了血本,什么屎盆子都敢往自个儿头上扣。直接来一个克妻?容修,自己要退的婚,跪着也要退完,没把阴招往我身上招呼,我敬你是条汉子!

皇帝沉默良久,似是沉思,又问:“此话怎讲?”

靖南道人一脸正色:“太子克妻,是以正室数次易主,侧室缠绵病榻,命中多桃花,须得有皇气天命命硬之人,方可常伴而终。”

厉害了!命犯桃花还能这么解释?你这不等于直说,必须得娶个公主回来吗?

许非烟虽早就对容修的计划心里有数,但她此刻站在大殿之上,听人一本正经地把这话说出来,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在场竟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

皇帝听罢,沉吟片刻,出言道:“靖南道长,实不相瞒,与太子订婚之人,正是我大黎栋梁,镇远将军江惊尘。镇远将军为我大黎屡立奇功,若是因此遭遇不测,于我大黎乃一大损失。还请高人相看,朕的江卿,在战场出生入死这么些年,可算得上是命硬之人?”

说完,唤许非烟上前。

许非烟依言出列,扭头看向那道人,似笑非笑,等他答话。

她倒是要看看,容修能教人编出什么样的话来。

只见那靖南道人望着她,默默掐指,片刻后,面色大骇。

皇帝见此,探身想要发问,又担心打扰高人掐算,只好等着。

许非烟看在眼里,眉头微皱。

又过了一会儿,靖南道人还是没有发话,仍掰着手指头掐算,额间隐隐有些虚汗。

朝堂之上,百官交头接耳的声音在四下响起。

许非烟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禁回头看了眼容修,容修也是眉头紧皱,一副凝神思索的样子。他身旁的容律面色难看,频频与许非烟递眼神。

不好,许非烟心下一惊。江惊尘虽欢喜太子,却是夺嫡党。容修该不会明为退婚,实为夺权,要借婚事用这些怪力乱神的法子削弱江惊尘的兵权吧?

没兵权就等于没情报,那她还玩什么!

事不宜迟,许非烟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谁知,靖南道人也在此时发话了。

“圣上久等,老道方才掐算出些东西,一时不敢置信,故耗时微久。”

“道长谨慎,朕也安心,不知道长算的结果如何?”

靖南道人看了许非烟一眼,抚须笑道:“不瞒圣上,镇远将军竟真是位皇气天命之人,太子有福了。”

嗯?什么情况?不是说……要退婚吗?

许非烟向容修打眼色。

然而,不只是许非烟,容修听完也怔住了。

他的安排分明不是这样,怎么……

唯有皇帝龙颜大悦,拊掌大笑:“好!太子与将军缘分天成,是我大黎之福。”

群臣听完忙齐跪附和,容修与许非烟作为当事人,也不得不暂且抛开计划,跟着下跪谢恩。

早朝于是就这么散了,退婚之事未能成功。

下了朝,许非烟随着百官往外走,忽然想到,这老道莫非真有几分神通?抛开江惊尘的幌子,她宁安公主许非烟,可不就是自带皇气,生为天命?

另一边。

出城的马车中,方才在朝堂之上掐指神算,一派道骨仙风、高人气度的靖南道人,此刻正抚须饮茶,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太子容修。

“靖南道长方才在朝堂之上为何突然改变计划?”容修此时已换下太子朝服,一身黑袍,银色面具蒙面,十分低调。

那靖南道人笑笑:“殿下有所不知,这克妻是假,但那镇远将军的命格气运却是真的。”

容修皱眉:“依道长的意思,这镇远将军日后恐谋权篡位,抑或是拥兵自立?”

靖南道人一噎,半晌才道:“老道的意思是,殿下娶了将军,或可顺利登基……”说完,又顿了顿,“当然,殿下思虑之事,也不无可能。”

容修默然。

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城外。

又过了良久,靖南道人忽而问:“殿下当真一心想要退婚?”

容修颔首:“当真。”

靖南道人又问:“殿下定要求娶祁国宁安公主?”

容修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而坚定:“定要。”

靖南道人长叹一声:“殿下不若请将军一道想办法吧。”

容修一怔。

靖南道人啜饮一口,望着容修的眼神悠悠缥缈,思绪又飘回八年前,九国联合伐北一事。

当时祁国少年将军封九向联军献计一条,太子亦从皇命献计。虽最后乃太子之计被采纳,太子却一直以为少年将军之计方为上策,惊艳不已,欲将封九引为知己。然一番接触之后方知,献计之人,竟是宁安公主许非烟。

他缓缓开口:“殿下对宁安公主,既有渊源亦有深情,镇远将军也是爽利洒脱、至情至性之人,如何不能理解?不愿成全?”

容修面色微红,不自然地咳了声。

靖南道人见他如此,不禁发问:“殿下昨日深夜拜访镇远将军,未曾道明退婚的真实缘由?”

容修沉默片刻,答道:“确实未曾明言。”

欢喜情爱之事,如何……如何能如此宣之于口?容修双耳微烫。

靖南道人看明白他的心思,抚须一声长叹:“那这婚就难退了。”

容修不解其意,可不待他发问,马车后方就有人快马追上来。

城中传言,太子昨日深夜到访将军府,逗留多时,似与将军已有夫妻之实。话传到宫中,皇上震怒,急召太子入御书房问话。

容修跪在大殿外的地砖上,两个时辰未曾起身,自小到大,他从未如此跪过。

御书房中已传了膳,可里头仍没有唤他进去的意思。有眼色的小太监跑来与他递软垫,被他拂手推拒。

他此刻感觉不到双膝的疼痛,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靖南道人离开前所说的话。

“在下曾听到传言,此婚约乃将军出征之前立死状所求。若事实如此,除非将军真心应允,否则事终不能成。”

真心应允……

容修思及此,不禁拧眉。这倒叫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日他夜访将军府,知晓此事之人皆是两方心腹,怎的今日却流言满城。难道是江惊尘假意配合退婚,实则起心破坏,故意使人传出去的?

不对,牺牲自己的清誉,即使是江惊尘,为了他也不会这么做。

难道是容律?

他正思索着,皇上突然着人传他进殿。

御书房内,容修面对皇帝责难,不好过;将军府中,许非烟看着眼下这烂摊子,也堵心。

奉剑跪在地上,低头认错。许非烟只叫她放出话去,说太子容修深夜拜访,逗留多时方去,她却自己脑补,擅作主张传成了两人已有夫妻之实……

“罢……你下去吧。”许非烟瞧着奉剑,着实头痛,连连挥手赶人。她内心只期望江惊尘本人若还活着,听到自己清誉已毁,能冷静些,不要立刻拔刀冲回来砍人。

可是,许非烟放过奉剑,奉剑却不放过自己,仍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许非烟头更痛了。

“你这是做什么?”

“奉剑愧对将军,奉剑听将军说一定要嫁给太子,以为……都是奉剑的错,奉剑办事不力传错了话,毁了将军清誉,今后……”她哽咽道,“今后将军便真的与豫王爷无缘了。”

许非烟脑门不由得蹦出几根青筋:“这又与豫王有什么干系!”

奉剑一噎,抬头看向她,泪眼婆娑,却又似是惊喜含笑:“将军不喜欢豫王爷了?”

许非烟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又多了几根:“我喜欢豫王?”

奉剑眨眨眼,看着她,似是揣测不明她的心思,许久之后,才连连点头,应道:“将军不喜欢豫王爷。”

我的天!这都是什么关系!

我原来喜欢的是容律吗?啊,不对,江惊尘原来喜欢的是容律?

许非烟观察着奉剑的神色,心中的猜想一点点加深。

那这关系图不就是,王爷爱将军,将军爱王爷,他们两情相悦。等等,那将军爱太子是什么情况?

许非烟脑中急转,江惊尘与容律之间过于亲厚熟悉的关系、闺房中容律亲手画的像、几日前容律来问的事说的话……一瞬间所有的点全部连成线,紧接着,她眸中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将军从来都是夺嫡党,王爷、将军两情相悦,想联合起来拉太子下马!

黎国皇室真是水深似海!

奉剑跪在地上,看着自家将军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黑,又由黑转红,最后还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许非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面带微笑,心情颇好地拍拍奉剑的头,宽慰说:“无妨,我本也是这个意思,逼得太子不得不娶便可。若不以我的清誉加码,太子说不定就知道这流言就是从将军府中传出去的了。现在这样,他必定怀疑不到我头上。你做得很好。”

奉剑得了夸奖,一时惊疑不定,但见许非烟面上着实满意的笑容,便信了几分,终于点点头退出屋去。

奉剑走后,许非烟面上的笑便再也抑制不住,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整个人乐翻了天。

拿着将军与豫王这副好牌,这次,她要让容修输得连兜裆布都不剩!

还天下第一才谋?我看是天下第一绿帽吧!

许非烟乐不可支地想。

御书房。

容修仍在桌旁跪着。

大太监急忙布菜,皇帝方才骂太子骂累了,此时正需要补充元气。

容修跪在下首,听着动静,屏息正准备迎接下一波狂风般的怒骂,却不料皇帝开口问道:“太子昨日夜访镇远将军,是为何事?”

这了无情绪的声调,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容修沉默片刻。

“儿臣前去同将军商议退婚一事。”他如实道。

“胡闹!”皇帝一声怒喝。

容修言辞认真道:“父皇,北境之患,我大黎攻之外伤,忍之内伤,总有一日蚁溃长堤,劳伤民心。如此窘局,唯有迎娶祁国公主,方可使一切迎刃而解。”

皇帝沉默不语。

容修又道:“宁安公主乃祁国唯一一位公主,储君亲妹,又与祁国大将军封九青梅竹马,地位非常。我大黎若能与之联姻,不仅可以拉拢祁国,还能制衡南方诸国。”

皇帝仍旧不语。

容修等了许久,眸底光影晦暗。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极大的决心,低头垂眸,俯身拜在地上,行大礼:“况,儿臣心悦宁安公主日久,对镇远将军无半分男女之情,求父皇成全。”

他说完这话,额上冒出一层薄汗,耳尖、颈后一片绯红。

皇帝望着容修,眼神缥缈,似是忆起了些什么,心中触动。他沉吟半晌,缓缓道:“镇远将军为我大黎立下汗马功劳,她以军功死战求朕旨意,朕既已应允,便无半分余地。”又顿了顿,“但若是……江卿自请退婚,朕可不追究她抗旨戏君之过。”

这已是极大的退让,容修谢恩:“谢父皇成全。”

许非烟没想到,容修昨晚来将军府被人“抓”了把柄,谣言传得满天飞,今日竟然又不怕死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