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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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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这个话题,容律语气有些复杂,看向许非烟的眼神有些理解也有些笑意:“本王听闻了,你因边疆战事,上门揍了祁国使节。”

许非烟并不觉得羞愧。

我大祁自家臣子,本宫拽了两下衣领他就敢满街乱嚷本宫揍人了?怕是缺少毒打。

容律见许非烟眼中倏地燃起两团火焰,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这个消息:“礼部通报,祁使节徐弘仍将列席秋猎盛典,并要求只要尚在大黎境内,便与你保持十丈之距,父皇也已批准。”

许非烟话未听完,便已明白了怎么回事。

徐——弘——

她牙咬得咯咯响,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微笑,但失败了。

阳奉阴违?很好。许非烟脸上笑得十分灿烂,她发誓,这回徐弘是真要挨揍了。她真想看看,他那脑袋瓜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不灵光!

夜里,送走容律,许非烟转身就换了夜行衣,然后翻身上房,飞檐走壁,想要搏上一搏,但最终被截停在了距祁国使馆十丈远的一座宅院外。

皇帝并不打算因为此事责罚许非烟,截停的人没有为难她,乃是好言相劝:“将军,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还望将军克制。”又出谋划策,“不若到时这小子启程回国,卑职派人将路线事先告知将军,将军只待他一出大黎边境,就——”说着,对着脖子比了个手势。

许非烟面上不动声色,冷冷地赏了他一记赞赏目光,心中却是冷哼——用不着你提醒,本宫必定一早命人在边境守着,这小子哪只脚先走出黎国踏上大祁国土,就先捉着哪只给他打肿!

这边,许非烟半夜潜入不成被人拦在十丈之外,那边,徐弘在使馆内也是坐立难安并未就寝。

几日前,他传信回国,示警了镇远将军之事,然后,就觉得使命完成,可以慷慨赴死了。他先向黎国友人大肆鼓吹镇远将军如何粗野狂暴上门威胁了自己,又向负责官员申明自己不畏强暴定要列席秋日围猎,最后,他甚至还挑衅般向黎国皇帝呈明,只要他尚在黎国境内,就要让镇远将军与自己保持十丈之距!

这一系列上蹿下跳作死的操作,无非只有一个目的——向镇远将军宣战,告诉她,他不活了!

结果现在,他又收到了国内任命!

信中说,上边传出宁安公主消息,需人策应,此事不便纸上细说,要见面再谈。另约了黎国秋猎盛会接头。

徐弘心中顿时一片慌乱。他虽在镇远将军面前将他大祁公主一顿好夸,心中却是十分明白,他大祁公主长得怎么样他是不知道,可狠是真的狠,简直一个活祖宗。信纸上轻飘飘两个字“策应”,背后不知又是何等惊涛骇浪。

到时,他若是因愚蠢挑衅,被镇远将军绊住而不能及时配合,坏了公主好事,将来搞不好要被写进史书,遗臭万年!

徐弘开始很认真地考虑现在上门求和算不算太迟。

而许非烟正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就上次对徐弘的威胁暗示看,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家公主已经不见了。

她感到奇怪,自己跑到黎国围观人家皇帝寿礼,这事太子哥哥或许不知,但封九却是清楚的。

她外出未归,一连这么多天没消息,封九就不怕她出什么事?

但许非烟琢磨了一会儿,又悟了。

难道封九以为献宝阁寿礼失窃,是她的手笔?

想了想自己从前的光辉事迹,许非烟不得不承认,极有可能,这确实像她能干的事。

寿礼一案,倘若宝藏真在她手中,她倒不至于这么没见识昧了人家东西,却非常可能“一不小心”就将东西还错了地方……

而这个地方,无论是东宫太子府,还是城中豫王宅,都可以轻易左右黎国朝堂态势。她向来最喜欢抓住这些关键环节。

所以,封九是见寿礼失窃,觉着她既然还能搞事情,定然没什么大事,并没有向人示警?

得出这个结论,许非烟忽然有些绝望。国内若是不传消息给徐弘,凭她才智天下第二,也没法撼动这个榆木脑袋啊!

人生第一次遇到比容修还难的题。

国之大将半夜被人截停在祁国使馆十丈之外,且不论她是要夜袭,还是单纯找人喝茶聊聊天,事情都要呈报给皇帝。

因有暴打祁国使节传言在前,皇帝倒不认为自家将军是去通敌,接到呈报二话没说,只是命福全去将人领回来,然后拎去和太子按头谈恋爱。

堂堂一国太子,年至弱冠还打光棍,成何体统!

容修觉得自己有点冤。

没害过人,却被人当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提防恨不能立刻原地暴毙;没娶上太子妃,却被人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理手段闹得头疼却没法发脾气。

还有现在,没犯什么错,却要和当事人一起大半夜在御书房外吹夜风罚跪。

他甚至没想明白,镇远将军有腰牌有朝服,为什么非要一身黑衣翻墙进他东宫。是侍卫不给你开门吗?

容修想的这个问题,福全也很想知道,因为这次他也在罚跪之列。

他遵皇上命将将军领去东宫,一路上语重心长都是在劝她与太子好好相处。将军忽然提出要给殿下一个惊喜,叫他在此处等候她片刻,他还道将军终于开窍了,甚是欣慰。谁知,他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东宫传出的抓刺客之声,再然后,他就与太子、将军一道,被拎到这儿罚跪来了。

许非烟对自己此时的处境倒很有些数。

她被福全领着往东宫去,一路上老太监都在叨叨个没完,听得她心烦。今日从御书房回将军府,她一口气临摹了十幅黎国的山河布防图才让自己静下心来,晚上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见到容修。

许非烟觉得自己得做点正事来分心,于是,她瞧着黎国皇宫的宫墙,虽然高,但仍在自己轻功范围之内,心生一计……

这事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献宝阁的宝藏太诱人,以及那天那个盗宝贼的桃花眼太勾人。

在想到献宝阁那件宝贝是如此绝妙,可惜却不在自己手中之后,许非烟心里猫挠似的痒。她料定东西必然在容修或者容律一人手中,而这时,又恰逢自己正与福全在同去东宫的路上,她先入东宫探上一探,再与福全正大光明进去,岂不是正好洗清嫌疑?

想是这么想,可她没料到,容修半夜三更居然还在院中与人下棋赏花,并且,这个看起来文雅清秀满是书卷气的黎国太子,竟然这么能打!

阴沟里翻了船,许非烟跪在深秋的夜风中,疼痛冰冷的膝盖已近麻木,脑子里混混沌沌,如是叹道。

又是一阵劲风,将容修的广袖长袍吹得猎猎作响。许非烟打了个激灵,夜行衣单薄,她有些冷,抱着臂拿手暖着左臂伤口,又搓了搓,只觉这风吹得人眼迷,看不清东西。

“将军。”身旁的容修唤她,嗓音一贯温和,此时不知为何又带了几分担忧。但这些都似乎被风吹散了,听着有些不大真切。

“嗯?”许非烟闷闷地应了声,扭过头,想努力将眼睛睁大些好把人看清。

耳畔,宫女、太监忽然发出几声惊慌失措的喊叫,许非烟有些蒙,看着容修的方向缓慢地眨了眨眼,恍惚间像是见着他向自己伸出手来。

她想躲,但没成功,甚至紧接着就天旋地转,然后眼前蓦地一黑。

失去意识前,许非烟眼前闪过的,是她跃上东宫墙头,见容修在院中赏花的情景。

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丹桂。她心中想到,我要是喜欢那摆在屋里的小盆景,该多好?

许非烟这一病,就病到了秋猎。

其间,皇帝免了她早朝,强制将人安置在东宫,美其名曰养病,实则是抓紧一切时间,让她与容修谈恋爱。

许非烟恨不得趴在地上给老天爷认错。倘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脚痒翻上东宫这堵高墙!

不,不仅如此,她连当初献宝阁那堵烂墙都不会翻!

如今,眼看北境陈兵边界,九国大敌当前,容律这厮满脑子稻草非盯着她大祁不放,徐弘也不像是个有脑子的,说不准哪天就不慎失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外交纠纷,酿成大祸。而她,堂堂宁安公主、大祁智囊,却只能待在黎国皇宫,什么也做不了。

福全也被派来常驻东宫。

他整日追着许非烟,耳提面命地交代她要与太子好好相处。许非烟反抗了几日后放弃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行吧,她想,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能在秋猎前把容修玩废,也算是曲线救国了!

于是,许非烟对容修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从前,她不过每天跟在容修身后刷刷存在感,缠着他与他耍耍嘴皮子,只是在视觉和听觉层面,对他进行了极其敷衍的骚扰,最大的效果就是让人眼烦、头疼。

但现在,许非烟有了福全。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她开始深入了解容修喜好,并不屈不挠地在精神层面对敌方发起进攻,进行惨无人道的摧残。

例如,容修看孔孟,许非烟就与他谈老庄;容修谈入世,许非烟就与他说出世;容修论王道,许非烟就与他吹霸道……甚至,容修喜箜篌,许非烟都要故意与他杠几句波斯竖琴。

许非烟时刻做好他忍无可忍当场暴走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容修对她更能容忍了。

他始终和颜悦色、笑容谦和,对她也是温声细语、体贴礼貌,再没有那日东宫外气急跳脚的模样。

容修没疯,但许非烟快疯了。

她不禁怀疑,难道她之前一次次的告白确实有些作用?让容修对江惊尘有了那么一点好感?

呵,果然是个大猪蹄子!许非烟冷哼一声,病愈就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出了东宫。

容修这日回来发现宫中无人,心中不觉长舒了口气。他疲惫地按了按额角,转头命人传靖南道人入宫下棋。

许非烟可冤枉他了,他可不是对江惊尘有了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近日,忽然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容修这些日子都在御书房外罚跪,这一罚,便一直罚到了秋猎。

那日,太医为许非烟看诊,风寒自不用说,但她左臂刀伤,以及体内内伤,还没等太医开口,容修就当场请了罪。

皇帝面色瞧不出端倪,可罚起来却一点不手软,宫中朝中一时流言纷纷,皆疑他因江惊尘之事,忤逆皇上以致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