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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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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片寂静,宫女、太监皆跪到地上,诚惶诚恐。

容修倒没有动怒,只是有些意外。他眉微微挑,瞧着地上四溅的瓷片,又转头看了看揉着额角十分困倦的许非烟,沉默了片刻,手一扬,示意宫人再上一份汤药。

不能跟闹小孩脾气的人讲道理。

“听话。”他改换策略,柔声哄劝道。

许非烟闭着眼,混沌的脑子里倏地想到,这声儿还挺好听,有几分熟悉,但并没精力仔细思考到底是谁在说话。

容修见她不再抵触,舀了勺汤汁送到她嘴边:“张嘴。”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轻柔,但远不及刚才那声儿诱人,许非烟眉皱了皱,面上有几分明显的不快。

容修意识到了,马上又放低声音,柔声哄了一遍:“张嘴,听话。”

许非烟这才满意,下意识地顺从着声音,进了好几口汤药。过后,她又感觉有块柔软的丝帕,轻轻擦过自己的嘴角。

容修见她紧皱的眉渐渐舒展,神情也放松下来,一贯骄狂不可一世的眉眼变得温和又乖顺,眸中闪了闪,心中有些异样。

他脑子里倏地闪过那日靖南道人与他说的话——“现在的女将军,喜欢不得”,整个人一惊,手如触电般弹开,起身退到床边,不敢再靠近。

许非烟喝过药后,仍是困倦。容修沉默了一会儿,见她没有醒来之意,反倒松了一口气。

“爱妃,一炷香后孤再来叫你。”他撂下这句话,准备出去静一静。

也就是这一声“爱妃”,令许非烟宛如平地闻惊雷,她猛地睁开眼,脑子里瞬间清醒了,自己尚在黎国,可不是在大祁皇宫!

于是,容修就眼见着面前这人,分明此前还十分疲乏地倚在榻上,眨眼工夫便精神抖擞,仿佛随时可以上战场。

容修也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心中所有旖旎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容模样。

许非烟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看了容修一眼,微愣,继而凤眸瞪圆,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搜寻。

容修马上反应过来她在找什么,嗓音清淡和雅地为她解答:“福全今日未到。”

这下许非烟就宛如见了鬼一般看着他了,福全没来你装什么深情?

容修读懂了她的眼神,一时好笑。但他面上还端着一派温和,笑意浅浅,理所当然道:“你是太子妃,孤这样有何不妥?”

容修见她怒意顷刻而起,也不恼,仍是笑盈盈的。此人就由父皇来处置吧,他身为太子,若对太子妃太过苛刻,传扬出去也不好。

许非烟不知容修心中盘算,她一见他笑得如此灿烂,心中警铃大作。

“殿下笑得这样好看,又在想什么坏东西?”她眼神防备般盯着容修,冷冷道。

容修被她这话逗乐了,桃花眼弯弯,笑意更盛,却不作答。

今日是大婚最后一日休沐,许非烟本是计划溜出宫去寻徐弘的。昨夜之事叫她深刻认识到,她得快些弄休书了,如若不然,似那般的事再来上几遭,她许非烟人就要没了!

但容修残忍地扰乱了她的计划,他仿佛哪根筋搭错了般,非要拉着她上什么皇家别苑赏花,还不叫上福全。

许非烟满脑门费解,盯着容修瞧了一路。

“孤脸上有花吗?”容修嘴角弯弯,脾气很好道。

许非烟皱着眉,答非所问:“殿下莫不是真喜欢上臣了?”

容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住了,心下震了震,抿了抿唇,无话可答。不,只是过几日父皇就要寻机处置了你,他若不趁着这几天好生树立形象,到时祁国使团入黎,听到些风言风语,容易叫宁安误会他黎国皇室冷漠无情。

许非烟见他不答话,越发惊了。别吧,难道是真的?

她转念一想容修最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禁咬唇,天啊!

昨日的虫宴,不是投江惊尘所好又是什么?今晨的醒酒汤,不是献殷勤又是什么?

许非烟整个人都不好了。天家婚事,起先几乎都谈不上什么两情相悦,多是先成了亲,然后便认了命,继而慢慢就产生了感情。

她原本以为,容修是不一样的……

难道是我昨日提醒他韩离的事,让他误会了什么?许非烟疑惑地想着。

容修不知许非烟脑子里乱七八糟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只见她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十分精彩。

许久,他斟酌着开口:“爱妃面色不好,我们还是改日再去吧。”

许非烟板着脸,眼中无情:“闭嘴。”

两人到了皇家别苑,此时正值赏花时节,别苑中皆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容修惯是低调的,但今日却难得高调了一回,马车刚到,太子、太子妃前来赏花的消息就传遍了满园。

容修从马车上下来,见诸王贵族皆已候到一旁,眼睛弯了弯,面上笑意浅浅。

而许非烟扶着容修的手走下马车,瞧着下边排排而立的王公贵族,心中想的却是:很好,今日过后,你们就都知道太子妃不但与太子关系不睦,还敢公然给太子“戴绿帽”!

她睨了身旁的容修一眼,心中冷哼,笑?笑什么笑,真以为江惊尘喜欢你?想都不要想!

许非烟要给容修“戴绿帽”,算计的对象,自然不能草率。倘若选错了人,别说消息传扬不出去,连自己的小命都得搭上。

所以,她明智地选择去骚扰容律。

容律恰巧也在别苑,但他不是为赏花而来,而是借着赏花的由头,交际各方。

当许非烟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是有些惊讶的。

他自然听闻了太子与太子妃前来别苑的消息,但无意前往拜见。一来,他不愿给容修面子;二则,他与江惊尘的合谋,让他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

许非烟没他这么些顾虑,她现在只一心想着,快点给容修戴绿帽!

“你的意思,是叫本王随你一道参加太子的赏花宴?”

容律听完许非烟的话,神色有些微妙——还要做些举动气气太子?这……不好吧。

许非烟用力地点头,眼中亮晶晶:“不错!太子近日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好像有些喜欢上臣了。”

“他喜欢你,不是很好?”正好骗取对方信任,趁机暗下杀手!

许非烟知他在想什么,嘴里义正词严地胡诌道:“太子皮相这样好,臣怕自己把持不住,临阵倒戈!”

考虑到这一层可能,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于是,别苑里出现了这样一幕——

太子和太子妃并着豫王一道,在湖心水阁“相谈甚欢”。轻声的交谈、朦胧的人影,隔着四周随风浮动的纱幔,有关这场聚会的一切,都被岸上的人看在眼里。

岸上,丝竹管乐无人闻,满园妍丽无人赏。世家贵族各自成桌聚在湖泊沿岸,皆不吭声。他们虽没有明晃晃地拿眼去看,但无疑都是放了十万分的注意力在湖心水阁上的。

没有人能忘记,太子大婚前,三人闹得满城风雨的流言。而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之后,又一度传出太子妃讨要休书的传闻……此时三人聚首,这场面着实刺激。

所有人的八卦之火,都在熊熊燃烧。

相较之下,处于风暴中心的三人,心思就各不一样了。

容修已经为许非烟夹了好几次糕点,嘴里一口一个“爱妃”甜到掉牙。他不管今日她要做些什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所有人觉得,他大黎皇室,待太子妃不薄。

许非烟眉头紧皱,她面前的小碟中,点心已堆积如山。而耳边,容修温柔缱绻的叠声叫唤,仍没有暂停的意思。

容修这小子,她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这小子,竟然真看上了江惊尘!

许非烟心中愤怒无比,但面容依旧平静。她扭了头,看向容律,夹起一块糕点放入他面前的碟子中,嗓音亲昵甜腻:“糕点味美,王爷尝一尝。”

水阁中,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一阵静默。

许非烟脸上笑容艳丽无双,眼中酝酿着风暴。容修往她碟里夹多少,她转头就一块块地都夹给容律,还要附赠甜言蜜语,力图气死容修不偿命。

容律见着这阵仗,面上十分僵硬。他这回是真信了,太子喜欢江惊尘。不过,所幸惊尘并不吃这一套。

看来自己是得做点什么了,容律想,不然惊尘真有可能倒戈。他于是缓缓拾起筷子,伸向面前被太子与太子妃联手垒起的“小山”。

容修觉得,事态的发展可能有些失控。

他的直觉没错。

赏花宴结束,太子、太子妃及豫王三人的关系已在众人中传开,想必不出三日,定能满朝皆知。

容修心情复杂,他觉得事情有些超出预期。

许非烟对于今日的结果,十分满意。她瞧着园中低声而语的众人,正想着趁势再添一把火,扭头却见容律独自走了。

容律脸色黑沉,脚下抹油般撒丫子疾行。这一宴,几乎给他吃吐了,牙也甜到发疼,听着江惊尘一声声的叫唤,心肝儿直颤。

他命人与许非烟递了一句话:“尽快动手。”

这样的事,再来几次他可遭不住!

回程的马车上,容修一直在沉思,直至入了东宫,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许非烟寻思,莫非是今日这事对他打击太大,但转瞬,心思就坚定起来,那也是他活该!

她睨着容修,神情高傲道:“现在殿下知道臣心中另有他人了?休书之事——”

“将军误会。”容修抬起眸,打断她。

他现在明白她为何与五弟那般作态了,嗓音温和地解释说:“孤并非倾慕将军。实乃将军身份有假,此事父皇想必已经知晓,不日就要对将军动手。”

容修勾着唇,面上微笑,眼中平静:“到时,宫中传出太子妃暴毙的消息,若是世人都觉你我二人关系不和,孤难免叫人家闲话。”

他瞧着许非烟越来越精彩的面色,顿了顿,又说:“孤也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叫将军误会,还请将军见谅。”

话音落地,殿中一片沉寂。

许非烟只觉眼前有火花,脑子里转瞬划过许多思绪。

半晌,东宫中传出一声怒喝:“容修!你大爷的!”

许非烟吼完便转身拎着衣摆就要出宫,她要杀进大祁使节驿馆,不管用什么办法,弄醒徐弘这个榆木脑子,然后告诉他,他家公主这回是真要完了!而且,就是拜他认定的真命天子容修所赐!

但她最终也没能踏出东宫大门。

福全将许非烟堵了回来,十分不赞成地斥责了一句:“娘娘僭越。”

而后,他袖子一抖,捏起嗓子宣读皇上口谕——皇上召镇远将军入御书房叙话。

有那么一瞬,许非烟是想向容修坦明身份的,然后两人谈谈条件。但福全没给她这个机会,太监、宫女们将她一围,簇拥着就往轿辇上推。等回过神,她人已在御书房。

皇帝正在案台后批阅奏折,房中纸张翻动的声音,自己呼吸时喘气的声音,都被许非烟的感官放得格外大。

她低头跪在地上,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思索还能如何脱身。

和老皇帝表明身份?不行,大祁使团将要入黎,老皇帝大权在握,不比储君,倘若此时让他知道自己身份,说不得到时双方商谈,自己将要成为大祁掣肘。

那……便只有拖了,拖到两国敲定联姻具体事宜为止。

她打定主意抬起头,神情坚定,已是做好下大狱的准备。

而皇帝撂了笔,却是态度闲散地与她道:“太子待你不薄。”

许非烟一愣,您怕是有什么误会?

但她也懒得争辩,只答:“殿下错爱。”

皇帝笑笑,不深究,又问:“今日皇家别苑之事,你做何解释?”

许非烟费解,怎么尽扯些有的没的?

不过她仍是镇定从容:“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皇上责罚。”

别苑一事虽有关豫王,但此时攀咬皇帝的亲生儿子,那可不是嫌自己命长?

皇帝又笑了,待他笑罢,问话终于回到了正轨。

“朕近日听闻,将军身份有假?”皇帝靠在椅背上,眼瞧着许非烟,嗓音沉沉,神态却并不严肃。

许非烟不答,跪在地上心中想到,还听闻什么听闻,您自己不是已经很确定了吗?

皇帝见此,也不恼。他本也不指望对方应答,更像是对着自己说:“江卿是个好孩子。”

许非烟沉默,这她就不知道了。

“你与她肖似,竟连朕都没能看出。”皇帝又说道。

许非烟很想告诉他,无妨,容律这傻子至今都还不知道呢。不过,考虑到老皇帝可能还不知道她与容律的情况,许非烟选择闭嘴。

皇帝接着说:“若非那日虫宴……”

这下许非烟就明白了,如今,也就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了,她语气沉着,不卑不亢:“在下功课做得不到位,愿赌服输。”

皇帝不接话,手指在案上轻点。

许非烟于是安安静静地跪在下面,等他下文。

书房中,龙涎的香味浓郁甘甜,重重熏香中,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苦药味。

看来容律真没骗她,皇帝确实病了。许非烟思索,不知道这老皇帝,还剩下几日……

良久,皇帝忽然沉声道:“你继续扮作镇远将军,朕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