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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龙颈(2 / 3)

胖子辩解说:“什么叫俘虏,他们那是暗算。”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珠子,“我当时刚下去,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硌得慌。捡起来才发现是一条断了线的玉髓质的项链。我哪有工夫跟你打招呼,趴下身开始捡珠子。谁知道珠子边上有陷阱,直接把人给摔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五花大绑捆在车队后边了。”

“栅栏营地里的那些人?”

“对,对,对。就是那帮龟孙子。二话不说上来就照脸往死里抽。胖爷我是谁啊,什么场面没见过。我临时凑了一段谎话,骗他们说自己是绿海建设团的工程师,来探测地形,后边还有大部队。这才留了一条命。”

“风暴来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躲着呗。好在有两辆大卡,要不然都得完蛋。”

听到这里,我心头的疑问更重了,如果不是胖子他们,那我在风雨中见到的队伍从何而来?我继续追问后续情况。胖子一边擦拭伤口一边回忆说:“具体情况不好说,天太黑,我又被关在车里,什么都看不见。反正从避雨的地方到他们那个营地,总共花了二十来分钟。”

“没有下车步行?”

“走了一段,从北山出来,车不通。怎么了?”

他说的方向,与我看到的脚印南辕北辙,根本对不上号。“难道山里还有其他人?”我的脑袋顿时蒙了,越想越糊涂。

Shirley杨守在路边,一直在等老揣,听了我们的对话,她分析说:“这伙人在山里有段时间了,而且对驼峰山的情况比咱们都熟。从绿海过来的路根本容不下那么大的卡车,他们肯定是从其他地方进来的。”

胖子点点头:“太他娘的对了,杨参谋神机妙算。我进了他们那个营地就觉着不对劲。到处都是家伙什,跟工程队似的。营地前边拉了一道封锁线,不停地有人从里面推着小车出来,边上堆满了泥土。我一想八成是咱同行,所以不敢多话,一直蹲在边上观察。可惜工地上的人都不太说话,我听了半天,只知道他们要挖一座古城,进山已经三四天了。好像是从天山那边过来的。”胖子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还有咱们在林子看到的尸体。那伙骑摩托的是他们雇来的运输队,不知道偷了什么东西,才被掀了老窝。剩了两个活口,本来跟我捆在一块,后来叫人提溜走了,关在另一边。”

胖子说的情况与我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推想差不离,这伙人果然也盯上了黑铜塔遗迹,在打镇库古城的算盘。

Shirley杨问我下一步计划,依我们的情况不可能跟他们硬拼。我沉思了一会儿,分析说:“既然他们已经破土成功,肯定会派人下去查看情况。地上留的人不会多,等老揣回来,咱们再摸回去。”

“不行!”Shirley杨瞪起眼睛,打断了我的计划。

“你急什么,我这话才说了一半。”

“你那些馊点子,不提也罢。”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按你的计划,八成准备跟着那伙人后边混进遗迹。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我们对地下的情况一概不知,何况对方已经有了戒备。现在去,等于在拿大家的脑袋玩命。”

胖子举起双手道:“我无条件支持老胡,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咱们查了一路,哪能便宜那帮孙子。依我看也别等老揣了,现在就回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屁滚尿流。”

Shirley杨怒视了半天,见我们没有半点罢休的意思,只好妥协。“老揣还是要等,事关性命,起码要让他清楚整个情况。”

我和胖子商量了几句,最后决定给老揣留张字条,让他在根据地留守,等待我们凯旋。这个决定一方面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更怕夜长梦多,待对方反应过来摸清了我们的底细,那就连半点机会都没了。

计划完毕,我们三人整理行装准备上路。正要转身,山林里忽然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我们急忙散开,夜色中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集合点,大喊道:“不好了,出事了,妖怪吃了人!”

老揣连跑带跳,疯子似的冲进了集合点。他浑身冒着热气,衣裤像被大火烧过一样,到处破破烂烂,透着浓烈的硫黄味。他见了我,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扭曲无比,又哭又笑,不知道要说什么,笔直地撞在了我身上。我急忙扶住他。Shirley杨打开水壶,直接往他身上泼。老揣半天才回过神,四下张望了半天,开口问:“我在哪儿?”

“兄弟,不是真疯了吧?”胖子上前“啪啪”给了他两个大耳光。老揣浑身一哆嗦,死死地盯着我们,最后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被老揣的样子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等了半天,他终于爬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地握住我的手说:“走!快走!不找沙子了。大家快回去。”

我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古城不但事关老揣的生死,还牵扯到他一家老小。就算有人拿枪指着他,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眼下居然说要走,必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使他的信念在瞬间崩溃了。

Shirley杨试着安抚他的情绪,但老揣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拽着我们可劲儿地喊“走”。我按住他,厉声问:“走什么走!你看见什么了!”

“有龙,有妖怪,就在地下,白花花的骨头,还会喷火,人都被它吃了。”老揣说着,眼泪鼻涕再次不争气地糊了一脸。

我让他慢慢说,想起包里还有半口酒,就全给他灌了下去。喝了酒,他的精神明显好转了不少,只是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信号枪一直不响,我急了半天;后来听见枪声,知道你们那边先动了。我在山里点了火,好不容易把信号弹给引爆了。后来他们追上来。我跑得快,顺着山路回到了那个营地附近。我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挖到了古城遗址。巧得很,留在营地的人,正准备下去。那么大一个坑,又黑又深,地上到处都是沟壑,他们说下就下。可还没等带头的说话,一道火墙忽然从地下蹿了出来,乖乖,百十米的大火墙,还没眨眼人就没了。我哪敢继续看,转身就跑,临了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我看见一条白色的龙从地底下仰起了头。对!就是龙,有爪有牙,跟咱们在小龚家看见的一模一样。”老揣说着说着又喘了起来。他怕我不信,抬起右手对天赌誓,如果有半句假话,断子绝孙全家都不得好死。

听完这段骇人听闻的描述,我的心反倒平静下来。老揣以为我吓呆了,问我为何不说话。

“快走吧,为了我老揣不值得。”他抹了一把脸,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眼神中更添几分落寞。

“走,去栅栏营,会一会你说的那条白骨龙。”

“使不得!”老揣大叫,“你疯了吗?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这,这不是人干的事啊!”

胖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哥儿几个走南闯北,这点风浪就退了,以后拿什么脸去见祖师爷?正好,你胖爷还没尝过龙肉,这趟刚好尝尝鲜,切两斤回去孝敬老薛。”

“杨小姐,你快劝劝他们。这可使不得啊!我老揣的命不值钱,犯不着硬拼。”老揣始终坚信挖掘开采触怒了神威,古城中有白龙看守,凡人不可逾越,可多年的经验让我看得更加透彻,我更愿意相信龙神吐息属于防御措施,是镇库百姓为了守卫城池设下的机关巧器。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活着的龙,那怎么也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什么都得去见识见识才对。

Shirley杨大概看透了我的想法,她没有回答老揣,而是转过身,翻出随身携带的古城鸟瞰图。

“复原工作早就做完了,我本来打算找到古城之后再告诉你们。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那我就摊开来说。”她指着手绘图认真地为我们讲解镇库城的结构。

“镇库与精绝相仿,以南北为中轴线,分东南西北四块城区。内城居中,外围有三道城墙,城墙之间又挖有防潮层。考虑到当地气候,防潮层的厚度不可小觑,预计其厚度与城墙相仿。估计整个城的占地面积在十万平方米上下,这一点大家要有心理准备。我们都知道镇库城以矿藏闻名精绝,其中各大钱库、冶铁厂都是咱们重点排查的地点,这些地方藏有黑瓶沙的可能性也高。可惜这幅图是从寿衣上拓下来的,一些重要的信息已经遗失。我们暂时只能凭经验寻找钱库的位置。”

交代完大致路线之后,她又抽出一套微缩图:“每个人都带一份,咱们定个地点,如果走散了方便集中。”

老揣竖起大拇指夸她行事缜密。我这才知道她每天每夜在忙些什么,心中颇为感动。胖子收好图纸,扎起袖口,站起身说:“都全活了,还等什么。咱们走!”

我领着他们三人轻车熟路地回到了栅栏营,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狼藉景象还是叫人大吃一惊。前后短短半个钟头的时间,整个营地已经面目全非,炭黑色大地上,偶有几块残破的碎片,分不清是人还是物。

“一个都没留下?”胖子绕着栅栏留下的痕迹绕了半圈,“真他妈的邪门,连铁器家伙都烧没了。这火未免也太厉害、太邪乎了。”

老揣立刻接过话头:“我说什么来着,这是龙火。普通的凡火哪有这么厉害。你看看,连骨头渣都没剩。罪过,罪过。”

顺着大火洗礼的痕迹,我很快就找到了胖子先前说的隔离带,这里同样焦黑一片。除了绵长幽深的地下入口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我站在人工开凿的土坯斜梯面前朝地底下张望。洞口深不见底,边缘处有一组不规则的刨痕,不像一般机械留下的。老揣说那就是白龙昂首时留下的爪印。我没搭理他,默默地思考要如何才能安全抵达入口底部。

眼前的坑洞内修有夯土阶梯,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深不见底。阶梯两侧焊有铁锚,挂在锚锁上的安全绳被烧得一干二净。胖子张望了两眼,忽然转过身去,趴在地上开始四处摸索,似乎在找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老胡,赶紧过来搭把手。”他撅着屁股,摇头晃脑地在焦土堆里不停地穿梭。

“能烧的都烧光了,泥地里藏不住东西,你有那工夫不如帮我想想怎么下去。”

他坚持道:“我被关着的时候看见他们鬼鬼祟祟地朝地下埋了不少东西。这帮人精着呢,依我看八成是偷偷藏了私货,准备事后独吞。既然他们无福消受,咱就甭客气了。”

我陪着他翻了好几处凹凸不平的小土丘,腰都快忙断了,死活没见到他说的什么私货。

“你他妈的不是逗我吧?整个营地都快翻遍了。”

“不能够啊!要不咱再去他们的车上看看?停在山坳口,离这儿也不远。”胖子向来财迷,他认准的事很少能掰过来。Shirley杨和老揣在洞口徘徊。她试着下了一层,很快又爬了上来,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顶着风口,得想办法再拉两条安全锁。我们身上的绳子恐怕不够。”

深山老林里,想找条能用的绳子比登天还难。老揣出主意说:“青丘的崖壁上有不少藤条,取来浸点油保管比什么都结实。”

主意虽然不坏,但算上来回起码得再花小两个钟头。万一再出上点岔子,我们根本来不及处理。胖子接过话头说:“那得浪费多少时间,不如去车上看看。别的不说,碗口粗的链条锁我就见过好几条。”我知道他心里打着小算盘,但确实比回青丘靠谱儿些。于是就让他带着老揣去山坳口检查货车,我和Shirley杨则留在废弃的营地,继续研究古城地图。

胖子贼心不死,叮嘱我帮他再看看地里的情况。我挥舞着工兵铲,勉强动了两下,以示敷衍。Shirley杨望着他们的背影,再次露出忧心的表情。

“还在愁镇库城的事?”

“不能不愁,”她将我们的背包一一解开,“干粮和水都成问题。十万平方米的废墟,就凭我们几个人,起码要翻上两三天。武器就更不用说了,只剩半包泡了水的黑火药。”

她说实际情况样样棘手,但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用以筹备物资。神秘的野火之谜还没解开,古城入口近在眼前,瞻前顾后不是我的风格。我已经打算好了,不管胖子他们能不能找到称手的装备,待会儿人一齐,立马进城。Shirley杨听了我的“计划”,气得脸都绿了,她甩开背包,带着质问的语气说:“事情明摆在眼前,现在退还来得及,搜索量太大了,不是我们几个人能忙过来的活儿。就算你对自己有信心,那老揣呢?他的性命才是我们目前第一优先的考虑。”

她忽然之间发飙。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姑奶奶又要唱哪一出。我和Shirley杨平时很少起争执,特别在专业问题上,虽然各自主张不同,但基本上都是本着和平互助的原则行事。她劈头盖脸的臭骂,让我很不自在,但也拉不下脸在野地里跟女同志叫板,只好委婉地向她询问对策。

不料她火气更大,自顾自地坐到了洞口边上,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我寻思着这大概就是胖子常说的小妮子闹脾气,可我和Shirley杨认识这些年,她鲜少像今天这样无理取闹,连个台阶都不留。气氛尴尬,我也懒得跟她解释,继续在地里刨泥,不想铲头忽然“咣”地碰到了硬物,似乎挖到了什么东西。我急忙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将周围的泥刨了个干净。Shirley杨听见挖土的声音,转身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