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出省城地界,尔七似有所感,睁开了眼。
包厢内甚是安静,成峦一个人坐在对面的车窗边,半身趴在窗框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目光茫然地望着远方。自从孟蹈仁回乡过年,他就一直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尔七也不理会,抬眼望去,狭窄的包厢内一览无余。
没有司南聿。
他站起身,成峦迷迷登登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去哪儿?”
尔七不答,他的精神力损耗愈加严重,感应能力也消退得迹近于无。
成峦愕然看着他快步走到包厢口,拉开门,忽然顿住。
司南聿站在门外,右手还扶在门柄上,笑道:“你不会感应到我带了好吃的,专程来迎接我吧?”
尔七一瞥眼间,他身后跟着一个推餐车的列车员,两层餐车上杯盘丰盈,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默然转身,顿了顿,又转回来,在列车员呆呆地注视中,端起一整盘蜜蜡鸡翅膀,还不忘冷冰冰地说一声:“谢谢。”
距离孟蹈仁家乡最近的一站地是个小镇,镇名叫“翠石镇”,据说因为此镇以前盛产一种形似翡翠,澄绿透光的矿石。
火车抵达翠石镇是第二天凌晨,而前一天夜半,下起了雪。
大年初二,所以是新的一年第一场雪。
尔七再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成峦正睡在对面,将一床被子严严实实地从头裹到脚,声息悄悄,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和白天一样在发呆。司南聿与他抵足而眠,面容沉静,声息均匀,应该已经熟睡。
车窗外,第一片雪花飘落了下来。
火车到站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凌晨六点,简陋的候车大厅里居然有一台油漆剥落,锈迹斑斑的座钟,六声钟鸣在宁静的清晨响起,回声悠长不绝。
三人是这一站下车的仅有乘客,列车员拉响汽笛,火车刚刚“哐当哐当”声势浩大地驶走,成峦耳尖地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急忙回头,大声欢呼着飞奔过去。
司南聿和尔七对视一眼,司南聿微微一笑,同时看过去,果然是孟蹈仁来接他们了。
孟大个子几天没见,似乎又长高了,司南聿咳嗽一声,不着痕迹地从他身旁移到尔七身旁。孟蹈仁丝毫不觉,继续乐呵呵地道:“我昨天夜里来的,打地铺睡了一晚上,差点睡过头,幸好幸好,那口钟很久没有响过,今天突然响了。”
成峦跳起来敲了下他的头,心疼地道:“笨弟弟,火车哪可能早到那么多,你就不会晚点出来。”
孟蹈仁摸了摸被他打的地方,憨憨地道:“你不知道,我家在山里,到镇子的路很难走,我怕下雪就出不来了。”
“哦?”司南聿抬头看了眼飘着雪粒的天空,道:“山路崎岖吗?”
孟蹈仁点头,道:“这雪不大还好,就是滑了点。最怕下大雪结冰,那就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我听大师兄说,最严重的一次村子被封了足足半个月。好在家家都有田地,后面又是大山,不至于会饿肚子。”
出了车站,三人看到孟蹈仁带来的交通工具——一头黑驴。
这头高度只及孟蹈仁腰间,看起来萎靡不振的老驴在被三人无视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先是尔七被司南聿和孟蹈仁硬架上驴背,三个小时后,在孟蹈仁背上呆腻了的成峦强烈要求换一换,四个小时后,司南聿也不顾雪白齐整的衣物,“新鲜”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