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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八章 曾因国难披金甲(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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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伯偶然见过一次阿珩的真容,知道她是蚩尤的情人,刚才,当大雾散去,他看清率领轩辕大军追杀他们的人是阿珩时,震惊地愣住,这才知道她就是轩辕的王姬,高辛的王妃,下意识地立即去看蚩尤,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蚩尤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楚。

蚩尤没有回答魍的问题,起身径直走了。魅极其小声地说:「我听过一个谣言,说蚩尤和轩辕妭有私情。」

风伯第一次动了怒,疾言厉色地说:「以后谁再敢胡说,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风伯出去寻蚩尤,发现他独自一个坐在高处,默默地眺望着轩辕族的阵营。

天色转暗,飘起了雨夹雪,蚩尤却没有离去的打算,任由雨雪加身,仍是望着远处的千帐营地。暗夜中,风一阵,雨一阵,千帐灯火寂寂而明,映照着破碎山河,蚩尤的背影也是无限苍凉落寞,风伯心中陡然生起英雄无奈的伤感。

风伯走到蚩尤身后,拿出一壶酒,笑嘻嘻地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来来来,喝酒!谁先倒下谁是王八!」男人都是做的比说的多,宁愿流血不愿流泪,风伯不会安慰人,蚩尤也不是那种会细诉衷肠的人,风伯能做的就是陪着兄弟大醉一场。

两人喝酒像喝水,没多久风伯喝得七八分醉了,笑说:「听说你们九黎的姑娘美丽多情,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就去九黎讨个媳妇。」

蚩尤喝着酒,摇摇头,「你不行,我们的妹子不爱哥儿俊,只要哥儿会唱歌。」

「谁说我不会唱歌?」风伯扯起破锣嗓子开始乱吼,蚩尤大笑。风伯不满地说:「你嫌我唱得不好,你唱一个。」

蚩尤凝望着夜色,沉默了一瞬,竟然真的开始唱了。

哦也罗依哟

请将我的眼剜去

让我血溅你衣

似枝头桃花

只要能令你眼中有我

哦也罗依哟

请将我的心挖去

让我血漫荒野

似山上桃花

只要能令你心中有我

兄弟们

我死后请将我埋在她的路旁

好让她无论去哪儿

都经过我的墓旁

苍凉的歌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带着无限悲伤,在这国破家亡、山河破碎的时刻听来更觉心惊,风伯的酒都被惊醒了,愣愣地看着蚩尤,半晌后方问:「这样决绝的情歌该怎么唱回去?」

蚩尤淡淡道:「两种回法,一种是『若我忘不掉你的影,我便剜去我的眼;若我忘不掉你的人,我便挖掉我的心』;另一种……」蚩尤迟迟未做声,一直望着千帐灯亮的地方。

风萧萧,雨潇潇,天地怆然,山河寂寞,风伯只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金戈铁马几百年,忽然生了倦意。等这场仗打完,不管输赢,他都应该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了。

凄风苦雨中,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有隐约的歌声传来。

山中有棵树哟

树边有株藤哟

藤缠树来树缠藤哟

藤生树死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也缠

死死生生两相伴

生生死死两相缠哟

风伯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只听到了无数个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感觉不大吉利,蚩尤却绽颜而笑,拍了拍风伯的肩膀,「回去叫大家一起喝酒。」心情竟似大好。

风伯没有明白,可他知道蚩尤已经等到了想要的答案。风伯边走边回头望去——山河憔悴,风雨凄迷,雾岚如晦,营帐千灯。

这样的乱世,哪里有净土?哪里能安稳?

可身处乱世,能有一人灵犀相通,生死相随,即便他日马革裹尸,醉卧沙场,这一生大概也了无遗憾了。

断断续续,轩辕和神农又交战了好几次,互有死伤,不分胜负。

蚩尤诡计多端,强强弱弱,假假真真地诱敌杀敌,他的计策在别人眼中堪称绝妙之策,却总会被阿珩一眼看破。但是,阿珩也拿蚩尤没有办法,不管她做什么,蚩尤总能见微知着,立即反应过来。

他们俩就像是天底下最熟悉的对手,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的招数。打到后来,不仅仅他们,就连旁观的将士也都明白了,不可能靠任何计策赢得这场战争,他们只能凭藉实力,用一场真正的战役决出胜负,这样的战役会很惨烈,即使胜利了,也是惨胜。

沉重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连总是笑嘻嘻的风伯都面色沉重,蚩尤却依旧意态闲散,眉眼中带着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不羁狂野。风伯完全不能明白,在他看来,蚩尤才应该是最悲伤的那个人。

经过几个月的勘察,应龙兴奋地告诉轩辕妭,冀州荒野上虽然没有地面河,地下的暗河却不少,他有一个绝妙的计画,只是还需要找一些善于控制水灵的神族帮忙。

轩辕妭说:「你继续准备,我来帮你找善于驭水的神族。」

她给黄帝写信,请他让少昊派兵。

高辛多水,不少神族善于控水,少昊向黄帝承诺过和轩辕共同对抗蚩尤,以此换取黄帝不帮助在西南自立为王的中容。如今就是少昊兑现承诺时。

几日后,轩辕妭和应龙正在帐内议事,侍卫带着一个人挑帘而入,来者一身白衣,正是高辛王族的打扮。轩辕妭微微皱了下眉头,少昊竟然只派了一个人来?应龙也失望地嘆气,他从来者身上感觉不到强大的灵力。

那人对轩辕妭说:「在下子臣,奉陛下之命而来,有话单独和王姬说。」

轩辕妭淡淡说:「你来此是为了帮助应龙将军,凡事听他调遣。」

子臣似乎无声地嘆了口气,容貌发生了变化,五官端雅,眉目却异常冷肃,随意一站,已是器宇天成、不怒自威。

竟然是高辛少昊!

应龙惊得立即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行礼。

少昊问应龙:「将军觉得我可以帮上忙吗?」

应龙激动地连连点头,大荒封共工为水神,可在应龙眼中,少昊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驭水之神,只不过少昊在其他方面的名头都太响,世人反倒忽略了少昊修的也是水灵。

轩辕妭盯着少昊,「你国内的事情不要紧吗?」

「中容不是什么大祸患,只是不想自相残杀,消耗兵力,让黄帝讨了便宜,所以要花点时间收服他的军队。眼下蚩尤才是大患,他若再赢了这场战役,高辛危矣。」

「多谢你肯亲自来帮忙,不过这是轩辕大军,你虽是高辛国君,也要一切都听从军令。」

「如我所说,我叫子臣,奉陛下之命前来听从王姬调遣。」

「应龙将军会告诉你一切,你一切听他号令。」轩辕妭起身就要走。

「阿珩。」少昊伸手拉住阿珩。

「末将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办。」应龙立即低着头,大步跨出了营帐。

「阿珩。」少昊什么都说不出来,可又拽着阿珩不肯放。

阿珩拿出了一方血字绢帕,「是你模仿我的字迹,请蚩尤去洵山救我和四哥吗?」

少昊看到那些鲜血,下意识地看向阿珩的断指,身子似乎微微颤了一颤。

阿珩见他没有否认,微微一笑,「谢谢你了。其实,我已经不怨恨你了,你毕竟不是我们的大哥,我求你救我四哥本就是强人所难。」

「我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你和昌意,是我失信于青阳,你怨我、恨我都很应该。」

阿珩轻嘆了口气,「我们年少时,都曾以为自己就是自己,只要自己想,就什么都能做到。后来却发现我们都无法脱离自己的家族、出身。你是高辛少昊,你想救人却不能救,我是轩辕妭,我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有些事情明明想做,却不能做,有些事情明明不想做,却不得不做。连我都如此,你是一国之君,不可做、不得不做的事情比我更多。」

少昊一直渴盼着阿珩的谅解,可真到这一日,阿珩感同身受地明白了他的苦衷,他却没有一丝欣慰,反倒生出了更浓重的悲哀。青阳和他都曾试图保护着阿珩,让阿珩不要变成他们,可阿珩最终还是变成了他们。青阳如果还活着,看到阿珩身披铠甲,手握利剑,号令千军万马厮杀,不知道该有多心痛。

他们护佑着天下,却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护佑不了!

「阿珩……」

阿珩眉梢眼角透出了浓浓的疲惫,垂目看着少昊的手,「放手吧,我虽不恨你了,可你我之间也永不可能回到过去,正因为我已真正瞭解了你,所以,我一清二楚,我们永不可能是朋友,你就是高辛少昊,我就是轩辕妭!」

少昊心底一片冰凉,全身无力,手慢慢地滑落。

阿珩掀开帘子,飘然离去。

深夜,除了戍营的士兵,众人都在安睡。

阿珩带着阿獙勘查着地形,山坡上有几座废弃的民居,主人也许已经死于战火,也许逃往了别处,田园一片荒芜。阿珩走近了,看到庭院中的桃树,一树繁花开得分外妖娆,种桃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桃花却依旧与春风共舞。

原来不知不觉中,又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冀州离九黎不远,想来九黎的桃花也应该开了,不知道是否依旧那么绚烂。

阿珩突然起意,对阿獙说:「我们去九黎。」

整个寨子冷冷清清,偶尔看到几个盛装的少女,也没有去参加跳花节,只是呆呆地坐在自己的竹楼上。

阿珩走进山谷,满山满坡开满了桃花,山谷中却没有了唱歌的人。阿珩不解,那些少年、那些少女哪里去了?他们不是应该围在篝火边用山歌来求欢吗?

忽而有歌声传来,阿珩闻声而去。

一更天,吹呀吹呀吹熄了油灯光

妹妹子上床等呀等呀等情郎

二更天,拉呀拉呀拉上瞭望月窗

妹妹子空把眼儿眼儿眼儿望

三更天,撕呀撕呀撕破了碧纱帐

妹妹子脱得精呀精呀精光光

四更天,听呀听呀听见了门声响

妹妹子下楼迎呀迎呀迎情郎

五更天,飘呀飘呀飘来了一阵风

妹妹子等了一呀一呀一场空

哥啊哥,盼你盼,打了大胜仗

哥啊哥,盼你盼,平安转回乡

……

桃花树下,唱歌的女子竟然是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女子看到阿珩,微笑道:「你是外乡人吧,来看我们的跳花节吗?过几年再来,男人们都去打仗了,过几年他们就回来了。」

阿珩轻轻问:「你等了情郎多久了?」

「十六年了。」

阿珩默然,那些荒野的无名尸体,早已经被风雨虫蚁销蚀得白骨森森,却仍旧是女儿心窝窝里的爱郎。日日年年、年年日日,女儿等得两鬓斑白,而那荒野的白骨却任由风吹雨打,马蹄踩踏。

夫人看到阿珩怜悯的眼光,很大声地说:「阿哥会回来的!阿哥会回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喃喃低语,「战争会结束,一定会结束!神农和轩辕的战争一定快结束了,阿哥会回来……」

阿珩心惊胆寒,这个世外桃源的凄凉冷清竟然是他们造成!对两族的百姓而言,谁胜谁负也许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让战争尽快结束,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她对妇人郑重许诺:「是的,战争一定会结束。」

阿珩穿过桃花林,走向后山,白色的祭台依旧安静地伫立在桃林中。

绿草茵茵,落英缤纷,阿珩沿着台阶走上了祭台,地上厚厚一层落花。一个兽骨风铃掉在地上,阿珩弯身捡起,把风铃重新系到了檐下。

她轻轻摇了一下风铃,叮噹叮噹的悦耳声音响起。

玉山之上,寂寞的六十年,在叮叮噹噹中过了;明明已经动心,却死不肯承认,把他留在蚩尤寨,在叮叮噹噹中离去;住在了不远处的德瓦寨,明明担忧着他,却不肯面对自己的心……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