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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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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五月,西州的白日已变得颇为漫长,好容易天色才彻底黑下来。残月还未升起,漫天的星斗却分外明亮。星光照在离西州不过十余里地的山壁上,让那些黑漆漆的窑洞便如一只只黑色的眸子,似乎都在默默注视着山脚下那处并不明亮的灯火。

在一处离地面一丈多高的窑洞里,黑暗寂静之中,却隐隐有一缕酒香飘荡。裴行俭和麴崇裕都坐在窑洞口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囊,藉着外面的星光,不时喝上一口。

麴崇裕的玉狮子和裴行俭的坐骑早已被随行的府兵远远的带到了山后,带的酒囊也已经空了大半,麴崇裕终于不耐烦的嘆了口气,「裴长史,你这酒自然是好的,不过恕崇裕迟钝,你选的地方时辰,我却看不出妙处来。」

他的身上穿了一件披风,只是这野外的夜风一吹,那凉意似乎依然可以直入骨髓——半夜三更来这种鬼地方喝酒,他真是疯了才会相信裴行俭的话

裴行俭声音笃定,「世子莫急,在此喝酒,与众不同之处转眼便知。」

麴崇裕冷冷道,「裴长史果然风雅,就夜风喝冷酒,也能悠然自得,崇裕佩服得紧。」而且大路不走,偏要偏鬼鬼祟祟的走小道,进了这窑洞,又是一坐半天,火褶都不让点,说是特意来喝酒,简直是见鬼,说是做贼倒是差不多。可这地方除了一片果园,几处菜园,一户人家以及无数荒废的窑洞外,都没有,难不成他们是来偷瓜的?

在窑洞外照进来的微弱星光中,裴行俭突然身子一动,指向一处地方,「来了」

麴崇裕诧异的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那户人家的大门一看,屋里的灯光倾泻了出来,随即门又合上,有马灯的光线一晃一晃的向这边山壁而来。麴崇裕不由直起了身子,难不成裴行俭约了人半夜在窑洞相见?

只见裴行俭果然站了起来,「世子请跟我来。」一口饮尽酒囊里的残酒,丢下酒囊,轻巧的跳了下去。

麴崇裕在进这窑洞时便知,这位外貌儒雅的裴长史居然颇有身手,此时也不甘示弱,翻身跳落岩下。

裴行俭压低了声音,「咱们过去,莫惊动了他们。」

麴崇裕心头一动,念头急转,突然有几分明白过来,勐地收住了脚步,「裴长史,你带我过来,可是发现今日的案子有古怪之处?」

裴行俭回头看向他,「果然瞒不了世子,不如世子稍候片刻,让下官过去看看便回?」

麴崇裕一声冷笑,知道裴行俭这句话是以退为进,可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了上来,默然片刻还是淡淡的道,「既然来了,一同过去便是。」

窑洞下的小路似乎已多年无人走动,只是对于这两人来说,却不是问题,两人沿着山壁一路往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那晃动的马灯不久便接近了山崖最靠下面一处窑洞,在窑洞的灯光中无声无息的熄灭。

麴崇裕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成,想到白天的一幕,只觉得胸口一团怒火「腾」的烧了起来。

眼见离山壁上唯一有灯光的那处窑洞只有十几步远,裴行俭回身打了个手势,两人脚步愈轻,悄然接近了窑洞的窗口。

只听女子的抽泣之声从窗子里隐隐传了出来,又有男子的声音道,「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只是今**也看见,你既然告了姜氏忤逆,你家大郎虽然孝顺你,却是要跟我拼命的。」

那女声顿了一顿,才泣道,「若不是看出这一点,你当我忍心叫他流放三年?那是我怀胎十月养下的儿子,如今看我便像仇人一般……都是为了你这冤孽」

那男子嘆了口气,「心肝儿,我知晓你的难处,日后定会好好待你,我回头便跟上座禀告你孤苦可怜,没有这些田地租种,只怕活不下去,上座定然会允许你续租下去,说不定还会减些租子。咱们就在这里守着田地,一个外人没有,再不用似以前般偷偷摸摸,岂不是神仙般的日子?」顿了顿又道,「你也不早些跟我说,那姜氏,你告个不孝也就罢了,何必要说忤逆?」

女声顿时锐利起来,「怎么,你捨不得?你当我不知晓你打的主意?你哪日里不寻机跟那骚蹄子说几句,她一见你便脸红,都当我是瞎子么?这还没上手的,自然是分外惦记些,你若不甘心,去官府告了我便是,咱们两条命换她一条如何,你……」她越说声音越高,突然呜呜两声,似乎被东西堵住了。

片刻之后,那男声才重新响了起来,「你说昏话?一不做二不休,到了如今的田地,还有可说的?我今日连城里都不住要过来,便是要告诉你,明日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心软。便是大郎嚷出咱们的事情,你也一口咬定他是为了救自家媳妇污衊于你」

女声带点迟疑,「若是那样大郎会不会……」

男声狠狠的道,「诬告父母,自是恶逆的死罪,大郎今日还算识相,我只怕他明日见姜氏要被绞杀,昏了头,话都会往外倒,你却绝不能心软,不但不能松口,连神色都不能露一点风出来,那裴长史听说是个极厉害的,今日他是后头才赶到,不然你我只怕还不会如此顺遂。」

女声停了半晌,带上了哭音,「可是大郎……」

男人道,「我也不愿如此,只是事到如今,你若捨不得他死,那便是咱们永世不能在一起,你可捨得?如今只要打发了那两个,咱们便是活神仙一般……」说着说着,里面的动静变得古怪起来,那女子的哭音也渐渐变成了喘息,隐隐夹杂着「我依了你便是」「你这冤孽,谁叫我离不得你……」,越说越不成调。

裴行俭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发现不对,回头才发现麴崇裕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如突然化成了窑洞边的一座雕塑。

裴行俭的眉头不由紧紧的皱了起来,要留下,那屋里传出的声音越发不堪,要走,却也不能把麴崇裕丢在那里,正犹豫间,就见麴崇裕的身影渐渐的有些颤抖,越抖越是明显,裴行俭心里微惊,忙走回几步,低声道,「世子」

麴崇裕本来深深的低着头,彷彿被这一声惊醒,勐的抬起头来,藉着窑洞窗口的灯光,可以看见他的脸色苍白如雪,一双眸子却是血红的一片。

裴行俭心里一震,刚想说句,麴崇裕却突然一抖披风,拨开裴行俭大步走到窑洞的门前,抬腿一脚,竟是把整扇门都踹得直飞了进去。

窑洞前人影微闪,漆黑的夜空里,顿时响起了凄厉之极的一声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