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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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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自她一露面,脸色便有些复杂,听得这满是关怀的轻松语气,心头顿时松了一半,想了想才答道:「裴舍人与库狄氏都云,当日不过是一场误会。」

武后微笑点头:「裴氏族风严谨,果然都是谦谨守礼的。」

李治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下意识地看了常乐大长公主一眼。常乐大长公主笑着对武后欠了欠身:「皇后所言甚是,裴氏一族家风的确严谨。只是树大多枝,这般百年世家,有些枯枝残叶也是在所难免,因此朝廷更要奖善罚恶,如此方能有助于裴氏门庭,亦有助于朝野教化。」

武后笑道:「正是,树大多枯枝,不但裴氏要引以为戒,皇族宗室身为子民表率,更应多加自律,免得让那几个奢华无德的损害了名声。」

常乐大长公主笑容微僵:「宗室子弟自然应以身作则,只是皇室尊严,却是不能容人轻慢,天家骨肉,更不能容人欺辱!」

武后似乎有些诧异地挑起了眉头:「大长公主说笑了,谁敢欺辱天家骨肉?」

常乐大长公主看着她明知故问、轻描淡写的模样,心头火起,索性再不兜圈子,沉声道:「旁人不说,临海大长公主这些年来,何尝被河东公府的那位世子放在眼里过?若不是逼不得已,又怎会在病中递上改立世子的摺子?如今河东公业已病逝,这袭爵之事,却不知圣人与皇后如今是否已有决断?」

武后眉头微皱,想了想才道:「临海大长公主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次子继承河东郡公的爵位?」

常乐大长公主一怔,此事虽然从未放到明面上提过,但请求改立世子不就是为这个么?她点了点头:「正是!如今的世子裴承先德行有亏,河东公尚在,他就能离府别居,若是让他继承爵位,又怎能指望他孝顺继母?倒是次子裴承禄,一直以来事亲甚孝,为人稳重,堪承宗祧。」

武后柳眉轻蹙:「据我所知,裴承先当年离府,也算是有情可原,他在裴氏族人与朝野中名声尚佳,如今又能知错就改,这几个月以来也是侍疾甚周……」

常乐大长公主冷笑道:「听闻圣人过问,才知回府侍疾,算得了什么孝顺?连孝都不知,这名声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倒是裴承禄,十余年来不求名声,惟知尽孝,如此忠厚之人,才堪当重任。」

武后嘆了口气:「大长公主,非是我要刁难长辈。临海大长公主为子孙打算的一片心意,原本是无可厚非,只是朝中那么多职缺,裴承禄身为公主之子,又是如此人品,难不成陛下还会亏待于他?又何必兴师动众,非要让他继承这河东郡公的爵位不可?这里头的是非曲直,真要细究起来,到底对大伙儿的名声都不好!」

她转头恳切地看着李治:「陛下以为如何?」

李治只觉得嗓子有些发痒,下意识转开了目光。她做事自然总有她的一番道理,可此事毕竟事关宗室,他堂堂天子,若是因为姑母当年得罪过皇后,就连这点心愿都不成全了,那些宗室子弟、文武百官又会如何看自己?

常乐也躬身行礼:「陛下,世上哪有什么德行能比孝道更重?何况皇家的尊贵脸面,天家的骨肉亲情,难不成还不如区区臣子的名声?」

李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大长公主所言甚是!皇后不必多虑,河东公既已病逝,临海大长公主又是这般情形,依朕所见,还是早日准了此事也罢!」

武后似乎没料到皇帝这么快便下了决心,讶然道:「陛下,临海大长公主的心愿自然是要紧的,只是这河东公的爵位却是不可轻许!陛下……」她踌躇了一下,彷彿是在斟酌着什么词句。

李治忙摆了摆手:「不过是个郡公之位,早日定了,便能让大长公主安心养病,又有何不可?我意已决,皇后不必多说了!」

武后看着李治少见的坚定神情,怔了片刻嘆了口气:「陛下圣明,臣妾遵旨。」

李治不由松了口气,常乐大长公主也是心头一松,只是想到几个月前圣人要去探视临海的事情原已说得好好的,最后竟是不了了之,还是笑道:「多谢陛下开恩,多谢皇后体谅!却不知这袭爵之事何时……」

李治点头:「朕这便召人来拟制书!」

武后神色依然有些无奈,却只是笑了笑:「大长公主果然是姊妹情深,放心,陛下金口玉言,已应了此事,岂有朝令夕改之理?」转身便吩咐内侍去传当值的西台舍人,「快去快回!」

听得这一句,李治与常乐才真正是如释重负,脸上不自觉都露出了笑容。

琉璃看着他们的脸色,心头也有了几分恍然:看这模样,皇帝其实早就下了决心要把河东公的爵位给临海的子孙,武后的确并不贊同,但皇帝决心已定,她也只好能屈能伸了。只是,她难道之前竟是一直没看清皇帝的心思,错估了形势?

武后似乎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转眼间已恢復了言笑晏晏的常态,向常乐大长公主问询了一番河东公府如今的情形,又笑道:「横竖这制书再紧着催也不是这一时半刻能办妥的,大长公主不如先回后殿歇息,稍后一道用些午膳?」

常乐大长公主心里的大石已然落地,心里便有些挂记眼下还未发丧的河东公府,瞅了瞅天色笑道:「多谢皇后盛情,只是河东公府那边有些事只怕还需帮着打理,今日常乐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领宴。」

眼见常乐笑吟吟地告退而去,李治的脸色也愈发放松,武后更是若无其事,两人说说笑笑,竟是一派和睦。琉璃的一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只觉得事情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她觑了个空子上前一步正想告退,武后却笑道:「差点把你给忘了,你且等等,荣国夫人与韩国夫人过一会儿便会进宫,她们都很是惦记你。」

琉璃心中叫苦,还未来及回话,李治已直起身子:「她……她们今日也会进宫?」

武后依旧笑得温婉:「说来还多亏了库狄氏。陛下也知道,她与阿姊素来亲密,此次回京便陪了她整整三日,阿母前几日又请了明崇俨来给阿姊开方,一来二去的,她的身子倒是大有起色了。只是她已受了八关斋戒,这两日都要先在家焚香礼拜,因此今日要略晚些才能进宫。」

李治没有做声,身子慢慢地又靠了回去。琉璃见抽身无望,也只能低声应了句「是」,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退到了窗边的帘幕边,重操旧业扮起了透明人。

武后又说了几句韩国夫人如今的情形,便有小宦者在门外回报,西台舍人李昭德已到殿外。武后不由失笑:「这位李舍人好快的腿脚!宣他进来。」

就听脚步噌噌,门帘挑处,一个瘦高的身影嗖地捲了进来,俯身行礼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臣李昭德拜见圣人,拜见皇后。」随即裴炎也疾步跟了进来。

李治瞥了裴炎一眼,淡然吩咐:「河东公昨日病逝,其次子裴承禄为人端方,孝行可嘉,可承爵位。李舍人这便拟制诏令吧。」

裴炎脸色顿时微变,上前两步跪倒在地,还未开口,李治已冷冷地道:「裴舍人为何不去秉笔记录?莫不是还要先指点朕做些什么?」

裴炎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琉璃心里嘆气,他是想替裴承先说几句话吧?可面对铁了心的皇帝,武后都不得不退步,何况是他?抗旨这种事……她这一口气还未嘆完,殿内却突然响起了一个铿锵的声音:「陛下,臣不敢奉诏!」

琉璃唬了一跳,只见那位西台舍人脖颈高抬,一脸凛然。御座上,李治脸色也沉了下来,声音蓦然拔高了几度:「李昭德!」

李昭德声音更大:「陛下明鑑,按朝廷之制,袭爵之事若有争议,应由司文寺辨子弟之嫡庶贤愚,将人选报与中台审议后,再交圣人发落,此其一也;河东郡公早已册立世子,按理便应由世子袭爵,如今河东公世子之位未废,却传爵于次子,此举不合法度,此其二也。故此,臣不敢奉诏!」

李治一怔,这话倒没说错,头一样还好说,事急从权,天子亲自下诏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这世子么,适才常乐也提过一句,临海大长公主请求改立世子的摺子似乎一直没有批覆……他不由转头看了武后一眼。

武后也正皱着眉头,对上李治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陛下恕罪,是臣妾疏忽了!」

李治皱眉道:「那便先下诏削去裴承先的世子之位!」

他的语气淡漠到了极点,饶是对裴承先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的琉璃,心头也是一阵发冷。

裴炎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臣恳请陛下三思!」

李治脸色原本便不大好看,听得这一句更是眉头一挑,厉声道:「裴舍人,你莫非要越职言事?」

裴炎跪在那里,背嵴僵直,没有低下头去,却也到底没有再发出声音。琉璃心里嘆气,起居舍人的职责不过是记录圣人言行,皇帝心情好时,劝谏几句也就罢了,但若执意插言政务,说是「越职言事」的确不算冤枉,看来裴如琢这回……李昭德却是依旧声如洪钟:「削职去爵,需有罪状,臣请陛下明示!」

李治脸上露出了几丝不耐烦,刚要开口,身边人影一动,却是武后从御座旁转到前面,恭恭敬敬地敛衽行礼:「陛下请略等片刻再下钧旨,臣妾有下情回禀。」

李治顿时怔住了:「皇后?」

裴炎和李昭德也都惊讶地抬起了头来,琉璃心里却是咚地一跳,耳边彷彿听到一直期待靴子落地之声:终于来了!

武后并不解释,只是轻声道:「请陛下先容臣妾回几句话。」

李治疑惑地点了点头:「皇后但言无妨。」

武后微笑欠身:「谢陛下。」她转过身来,淡然吩咐,「李舍人,裴舍人,你们且去殿外候命!」

眼见李昭德与裴炎都应诺一声,低头便往外走。琉璃心头虽是好奇到了极点,脚下却半刻也不敢耽误,提裙往外就退。刚走出两步,身后便响起了武后含笑的声音:「库狄氏,你且留下,此事说来与你也有些关系。」

几道诧异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琉璃嘴里不由发苦,却也只能转身应诺。抬头时才发现,殿内伺候的宫女和宦官们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在通往后殿的帘幕边还留着一位,身上的服饰与朱色锦帘似乎已融成一片。

武后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迭得齐齐整整的纸签,上前两步,双手捧起:「陛下,臣妾这里有一份河东公的遗折,请陛下过目。」

遗折?李治脸色微变,探手将那薄薄的摺子拿在手里,打开摺子一目十行地读了下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将摺子「啪」地一声合在手中,语气也沉了下来:「这摺子怎么会在皇后手中?皇后是何时拿到的?」

武后彷彿没有听出话里的阴郁和震怒,声音依然柔和平静:「这摺子是河东公托蒋奉御转呈的,臣妾也是适才进殿前才拿到。陛下有所不知,蒋奉御昨日在宫中值守,今早过来送药时听闻河东公已病逝,这才赶紧拿了这摺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