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之后,小灰雀迷迷煳煳陷入了个奇怪的梦境。
小灰雀在偌大的空间扑腾着翅膀,周遭尽是漆黑一片,他高声唿喊着顾晅的名字,却收不到任何回应。忽然,前方不远处亮起点点光芒,小灰雀眨眨眼,朝那光芒所在之处飞过去。
光芒之后,是一座熟悉的寝殿。
他看见身着太子婚服的顾晅站在寝殿内,而他面前的床榻边,坐着一名同样身穿婚服的女子。
顾晅走上前去,将那女子的红盖头缓缓揭开,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不是小灰雀。
小灰雀站在屏风后面,看着顾晅与那女子饮了合卺酒,看着顾晅缓慢除去身上的婚袍,手指搭上了那女子的衣扣……
“阿晅!”小灰雀忍无可忍地开口,他走上前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人形模样。小灰雀顾不了这麽多,一把抓住顾晅的手腕,质问道,“阿晅,你怎麽可以娶别人呢?”
顾晅偏过头不看他,声音里像是抑制着什麽:“雀儿,你不该来这儿。”
“你……你不是阿晅……”
这分明是同一张脸,可他却觉得顾晅这模样格外陌生,陌生得让他有些害怕。
这认知让小灰雀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可顾晅却是紧跟上来,反手扣住他的手腕:“雀儿,你想去哪里?”
这声音忽然变得空灵,小灰雀只觉自己像是一脚踩空,坠落入比原先更深不见底的虚空当中。
待到坠落感彻底消失的时候,小灰雀睁开眼,他正身处于一个小屋当中。
屋内陈设简单,没有窗户,墙面上的烛火影影绰绰地跳动着。小灰雀坐起身,却激起一阵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动。
他纤细的手腕上,被系上了一根小巧的金链子,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金链的一头系在床榻一角上,恰好能容纳他在这小屋中活动。
小灰雀这才注意到,这小屋的墙面都镀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就像过去在皇宫里,顾晅曾用来关他的金丝笼一样。
门外响起窸窣的铁链声,小屋的门被打开,顾晅走进来,神情阴沉。
小灰雀抿了抿唇,扯着自己手上的金链子:“阿晅,你把我放开呀,为什麽要把我关在这里。”
听见他的声音,顾晅的神情更加阴郁了些。他缓慢走上前来,温柔地扣住小灰雀的手腕,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你不许走。”
小灰雀不适地动了动,低声道:“阿晅,你在说什麽呀,放开我好不好?”
“不可能。”顾晅眼底泛着血丝,他将纤瘦的少年强硬压回床榻上,声音暗哑,“让我放开你,你想去找谁?连你要背叛我是不是?”
小灰雀肩头的衣服被一下撕破,随着布帛碎裂之声,顾晅的声音轻轻响起:“你哪儿也不能去,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只能在我身边……”
“不要,不要——”小灰雀勐地坐起身,眼前是略显简陋的帐篷。
没有华丽的宫殿,也没有镀金的小屋,他闻着帐篷内淡淡海水的味道,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忽然,有人从身后拥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覆盖上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做噩梦了?”
小灰雀转过头去,顾晅垂眸看他,神情是一贯的温柔。
“阿晅……”小灰雀鼻尖一酸,埋进顾晅怀里,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
顾晅稍愣一下,在小灰雀嵴背抚摸两下:“只是做梦而已,怎麽吓成这副模样?与我说说,梦见什麽了?”
小灰雀低声道:“……梦见你。”
顾晅失笑:“梦见我将你吓成这样?”
他自认待小灰雀一直还算温柔,就是在床上也时时顾及对方感受,昨夜虽然为了逼问小灰雀,是用了点强硬的手段,但应当也在这人能忍受的范围内。
怎麽就将人吓得做噩梦了?
小灰雀稍冷静了些,但梦的内容还是让他越想越委屈,小灰雀靠在顾晅怀里,指责道:“我梦见你娶了别人做太子妃。”
“这都哪年的陈年旧事了?”顾晅默然,“且不说我那婚宴被我自己搅混了,就是真娶太子妃,娶的不也是你吗?”
“可梦里不是我。”小灰雀嘟囔道,“……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小妖精。”
顾晅无奈笑笑,道:“还梦见什麽了?”
小灰雀缩了缩脖子,像是还心有余悸:“梦见你把我关起来,用金链子把我的手捆着,还欺负我……弄得我可难受了。”
顾晅听不下去,抬手在小灰雀额头上敲了一下:“你整日胡思乱想什麽?我……我怎麽可能做那种事。”
小灰雀吃痛地捂着额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做这种梦啊……或许是担心你不要我了吧。”
顾晅皱眉问:“乱说什麽,我为何不要你?”
小灰雀道:“我不会干活,吃得有多,还总与你生气。我听见渔女说了,她相公若是这副模样,她早就不要她相公了。所以我就担心……”
“傻鸟。”顾晅揉了一把小灰雀的头髮,温声道,“我与她们不一样,与你梦里的那个人也不一样,我不会不要你。”
“真的吗?”
“当然。”顾晅搂着他躺回床榻上,道,“你若还不放心,等回去之后我们办个婚宴,按照当地的习俗,我们再成一次婚。”
“好”小灰雀点点头,又想到了什麽,补充道,“你放心,我回去就学着做家务,学着捕鱼晒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顾晅道:“你不必……”
“怎麽不必,我是你相公,当然得做这些。”
“……好,你是相公。”
天色还早,帐篷内重归寂静。小灰雀听着帐外的海水拍打礁石的响声,仍有些后怕,低声问:“你真的不会拿金链子把我锁起来吗?”
顾晅沉默片刻,道:“若是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不想。”小灰雀连忙摇头,“你都不知道,你在梦里可凶了,我怕得都要哭了。”
想起那些梦境,小灰雀瑟缩一下,往顾晅的怀里钻了钻:“你不许那麽对我。”
“放心,我不会。”
“永远都不能。”
“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