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宽厚仁慈,妾再?仗着这份纵容胡乱行事,便是失了分寸了。”
英芙和善地笑了笑,指了跟前座位命她坐下。
“你能好好服侍王爷,便是贤德有功,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她深深地看一眼?战战兢兢的杜若,加重?了语气。
“王爷膝下子嗣虽多,嫡子却只有一个,我的精神自然是要多多放在六郎身上的。王爷身边便都托付给你吧。”
这一番转折大出意外,杜若心头陡然一跳,旋即醒悟过?来,便听到胸腔里?咚咚如擂鼓一般,忙离座蹲身在地,语气越发恭顺。
“韦杜原为一体,从前种种皆是妾无知莽撞,今日有幸再?得王妃青睐,妾心神耳意皆听从王妃,绝不敢有丝毫违逆。”
英芙怔了怔,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目光越发疏离,无奈道,“唉,你实在伶俐,一点即明,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谁知道兜兜转转,你注定是我的左膀右臂。”
她声音越说?越低,分明并不情愿将?杜若纳入麾下。杜若也不敢吭声,两人一高一低各自沉默着。
风轮呼呼转动,前头摆的一盆硕大的牡丹花形冰雕,边缘处已汩汩融化?,几近透明。清爽的凉意夹杂着沉水香微苦清冽的香气,叫人头脑越发清醒。
杜若定一定神,抬起?头对上英芙纠结不定的眼?神,诚恳地建议。
“王妃知道妾的娘家家事平平,地方浅窄,负担不起?为小弟延揽名师的费用,可求学一途万万不能荒废。妾想替小弟求一求王妃,能否让他做大郎的伴读,既能得名师大儒的教?导,人前人后学些眉眼?高低,往后出仕也多一份前途。”
“——啊?”
英芙望着杜若十分不解。
“杜伯伯如无力请西席上门,大可照你的例子送他到韦家附学,再?慢慢谋求恩荫。何必给人做伴读,平白低了三分?儿郎终究不同于女眷,最好还是自立功业,不要依附他人走一时捷径。”
杜若脸上微微变色,轻轻咬住下唇,侧脸朝向窗子,仿佛羞于与她对面?相望。窗下几丛新?开的七里?香摇着细碎的嫩黄花瓣,映在她眼?底。
“小弟即便不做伴读,难道杜家便可与韦家、杨家、裴家这样的顶级世家平起?平坐吗?这些事从前妾糊里?糊涂,这几个月却是都明白了。”
杜若从前何等骄纵天真,这才半年功夫,竟能说?出这番深谙人情冷暖的话来,英芙究竟曾与她有些闺阁情意,不禁心头一软,生出些许同情来,迟疑道,“这是你的想头,还是杜伯伯的意思?”
提起?杜有邻,杜若目光越发凄伤,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良久方掩面?道,“韦家满门将?星,结交的亲家也是名门望族。王妃身后有的是能商量,能出主意的人。妾却是孤立无援,事事都靠自己揣摩,吃了亏唯有往肚子里?咽,至于对着娘家,只能报喜不报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