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王爷仗义出手。”
六郎摸了摸鼻子,侧身避礼,望天道,“杜娘子从前待我很好,举手之劳,不?必谢了又谢。”
他?顿顿。
“快些上去吧,莫叫阿耶等久了。”
——这孩子。
杜若欣慰,忽然?想起?他?出生那晚李玙担忧又失落的神情,不?由伸手抚着六郎的鬓发,柔声道。
“念奴这名字是你阿耶亲自起?的,念兹在兹,意头多好。”
六郎耸耸肩,满不?在乎。
“名字再好有什么用?他?不?叫,我阿娘也?不?叫。”
杜若满脸难过,他?反过来安慰她。
“没关系!我早已不?像小时候那么巴望他?了。”
杜若无?语,转身推开书房的门。
六郎席地而坐,头倚在楼梯扶手上,认真看她纤细但有力的背影,内侍服制底下露出一?线鲜红的裙边。
李玙伏在书桌上睡着了。
被他?压住的黄麻纸足有一?人?展臂那么长,右上角提着小字:西南边防舆图,他?趴在图纸居中?位置,四角露出山峦河流沙地草场。
杜若一?眼扫过,处处细节都?熟悉,盖因这张图几乎是杜若当初带走那张的放大版本。
原来这图就是他?画的。
要没有这张图,石堡城一?战未必能够获胜,可?是阿布思?污蔑他?时,她却没有底气为他?辩白。
当初匆匆离开,手忙脚乱,顺手拿走图纸只不?过因为常见李玙把玩,想在路上给他?解闷儿,没想到后来派上大用场。
杜若吹熄屋角两盏大灯,脱了赭黄色外袍,放下头发,然?后走近他?。
生离对爱侣未必是惩罚。
现在杜若可?以平静面对两人?已经灰飞烟灭的感情。
她爱过他?,赤诚热烈,毫无?保留,可?是她说不?上了解他?,更遑论信任理?解。
——而李玙对她呢?
杜若苦涩的想。
如果没有发生杜有邻案,思?晦青云直上,三十岁前就代表杜家拜相入阁,长子联姻亲贵,次子尚公主为妻,孙子以四品终老……
李玙还会如他?承诺的那样,什么都?任由她,绝不?猜忌恐惧吗?
至少现在,他?不?会想见识从石堡城尸山血海爬回?来的她,不?会想听见她噩梦中?的哭泣尖叫,闻到她身上永远洗不?掉的一?丝人?肉焦臭。
李玙在睡梦中?觉得两只温暖的小手顺着肩膀滑到胸前。他?捉住了,身后人?轻笑,在他?脖颈贴上嘴唇。
李玙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张秋微,这双唇丰润柔软,满含悸动,不?是亲吻,而是沉重地碾过他?冰凉枯槁的肌肤。
“你……”
他?扭头想看。
身后人?飞快地把五指张开蒙在他?眼睛上。
多此一?举,房里本就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