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海中的克兰,刺骨的冰冷就是他唯一的感受。
他的意识始终保持清醒,可身体却因失血过多而难以行动。此刻,他只能看着自己距离海面越来越远,不断坠往漆黑深渊里。
克兰自然不想就这么死去,但他获救的希望又何其渺茫?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充斥着彻夜不歇的暴风雨。
缺氧已经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他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像一具无法动弹的溺尸沉向深海,却根本无能为力。
晕厥不断向克兰的脑海袭来,他实在太困了,哪怕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也抵抗不住持续收拢的双眼,彻底昏迷了过去。
而就在他昏迷不久,他下坠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正被不断拽起。
……
暴风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撕碎了夜空。一艘远洋货船破开海浪,由远而近。
可这汹涌的波涛丝毫没有打扰到船员们,紧闭的船舱内是一派温暖祥和的景象:
火炉新添了木炭,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温度;锅中蒸腾着热气的鱼汤鲜美咸香,一旁烤架上的面包还流淌着着丝丝馋人的麦香。
对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水手们来说,可没什么能比在暴风雨夜的船舱里饮酒打牌更惬意的了。
不断晃荡的船舱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经历了一整天的繁重工作,这些水手顶多抱怨一下这糟糕的天气,又很快投入了眼前的消遣之中:
在船舱的正中央,一张油腻肮脏的餐桌被水手们当作牌桌消遣娱乐,同样沾满油污的纸牌在桌上被随意地扔来扔去。
至于牌桌前参赌的水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自然是喜忧参半:
“喂,汉斯,你今天的运气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这位水手看了看自己的底牌,随即得意洋洋地朝对方喊道:
“喂,你还有钱吗?省着点吧!要是连最后一个克朗都输给了我,恐怕这趟回家就得被你那婆娘臭骂上一顿啦。”
这位正得意的水手名叫科克,在他手边的钱币早已堆成了小山。看来,他今晚的手气非常不错。
“慢着,你上次向我借的酒钱还没还吧?七个克朗,我可记得清楚。继续押上!我可得连本带利一起赢回来!”
虽然汉斯的脸上还带着醉意,但在这种事情上他却毫不含糊。
“切,不就七个克朗吗?哝,都在这里。你可看紧了,待会儿我还会赢回来的。”
一听对方提起借钱的事,科克不免感觉有些扫兴,将手中喝空的木酒杯狠狠砸在桌面上。
紧接着,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身前那堆零碎的硬币,挨个数出数枚,又不舍地看了几眼,才狠下心推给对方。
“开牌~哈哈!汉斯,这次还是我赢了!我就说我还会赢回来的!”
“该死!下次我一定会赢回来。”
失去了最后赌金的汉斯,只能无奈地离开了赌桌。但他离开造成的的空缺,很快就被新的水手所填满。
“来来,下一位,继续继续!”
数盏被钉在桌上煤油灯,提供了舱内的微弱照明,而在另一张盛放着黑面包与鱼虾的餐桌前,也不断传来骰子摇动以及碰杯呼喊的声音。
要知道,枯燥的海上生活中,围坐在桌边痛饮烈酒,顺便摇骰赌博,算是水手们为数不多的消遣项目了。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到处充斥着汗水混合着鱼腥的难闻气味儿,甚至还有腐木受潮的发霉味道。
虽然说不上好闻,但这才是一艘渔船船舱里本该有的样子——反正全是糙汉的水手们也并不在乎。
好在坏天气总会过去,随着夜晚的不断深入,暴风雨似乎已经开始出现颓势,刺耳雷声也有所收敛。
看来,今夜最艰难的时段已经过去了。
“喂!姑娘们,暴雨已经过去,全都滚起来干活去!汉斯,瞧你那醉样!可别待会儿掉进海里窝囊地喂鱼了!索罗,去把主帆升起来!”
随着舱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甲板上的寒风被一股脑地灌进了舱内。
伴随着粗犷嗓音出现在舱门的同时,骤然灌入舱内的寒风,也刺激得这些正在喝酒的水手们打了个寒颤。
但这些被打断了兴致的水手们,却谁都没有怨言。他们只是朝着被调侃的汉斯哈哈大笑着,然后奔向了各自的岗位。
因为那个粗犷嗓音的主人,正是他们的船长,拉瓦锡。而在海上,船长就是绝对的权威。
此时海浪翻涌的速度已经渐渐平息了下去,甲板颠簸的幅度也在渐渐平缓。
虽然天气还没有变得晴朗,但这对于经历了一夜暴雨的水手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运气了。
“船长!左舷十点钟方向,约二十码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海上漂浮着......见鬼,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