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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明炒了一桌的菜。
倪儿打来电话说不回来吃饭,晚饭的餐桌上只有三个人。
梁同叙原来还为在餐桌上面对柳奉南犯难,倪儿的电话让她悬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空了的胃却没了进食欲望。她胡乱扒下几口饭,放下碗,发现谢小静眼睛直盯住她。
“怎么了?”她问谢小静。
“你爸特地烧了这么多的菜,你就吃这几口啊?是不是累了?”谢小静手中的筷子挑着半碗饭粒,“这么一大桌的菜怎么办?”
梁同叙“嘻嘻”的笑:“那你多吃点呗!”
谢小静讲究养生之道,晚上绝不敢多吃,梁同叙照方抓药挤兑她,不软不硬的挖苦换回一点快乐。
谢小静没听出来她话里意思,老实回答:“不该多吃,打死也不敢多吃。”
梁家明听出女儿话里讽刺意思了,白了她一眼:“累了就早点休息。”
梁同叙趁机应承一声,回卧室去了。
她的卧室在客厅西边半间房,楼上半间是倪儿出嫁前住的。客厅上面的大间是谢小静夫妻的睡房。
这份物业原来的业主是谢小静前夫,中国工商银行一个支行的副行长,九七香港回归那年去金华开会,回来时,车掉山沟里,一车三人全部丧命。前夫亡故,房产转入她名下。她再婚,梁家明带着女儿住了进来,说倒插门也好,搬过来也罢,比起梁家明在小城东南角原来住的一间半灰瓦平房,这里的住房条件,在拥挤不堪的城市中算是相当不错了。
第二天,梁同叙四年中第一次见到柳奉南。
梁同叙的工作是柳奉南一手安排的。
大学毕业前那年春节,柳奉南陪她去教育局长家,敲定了她的工作去向,在第二中学当英语老师。
柳奉南就是这个中学的英语老师。
当年,梁同叙满心欢喜分在第二中学,能与柳奉南在一起。尽管这个男人注定不可能属于自己,但是,一个星期中最多有五个白天能够与他朝夕相处,对一个无助的女孩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梁同叙心里也明白,这种朝夕相处换回的可能是更深的痛苦,但是她相信,自己已经咬牙认命了。
她这样想这样做已经不是头一次。
柳奉南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她高考第一志愿也是华东师范大学。可惜当她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柳奉南已毕业一年。她到第二中学教书,柳奉南已经辞去教职,接手父亲创办的华光实业有限公司。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进来,俩人就这样永远踩不到一个点上。
然而,四年前的那个台风之夜发生的那件事,彻底颠簸了她的命运。最后,她选择了辞职,重新回到上海。
对于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她一点不觉得后悔,也许就是一种渲泄,也许只是宴会桌上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大家都举起杯,接下去要做的,就是义无反顾地喝干杯中酒。
对于女儿那点心事,梁家明心里一清二楚,到底是亲生亲养的,谁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人走上一条不归路呢?听到女儿要辞职,梁家明对她说:“你长大了,该学会放弃了,懂不懂什么叫放弃?”他把后面几个字说得很重。
梁同叙心里一震,思忖父亲话里的意思,不敢抬头正眼看他的表情,内心非常理解他说这话时的心情。那时,她不禁邪恶地想,也许只有父亲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他在老婆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跟别的女人再婚,这就是所谓的放弃吗?
自从台风那夜发生那事之后,柳奉南一度后悔不已,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苍水街,不知如何面对未来的小姨子,借口公司生意太忙,呆在厂里不愿回家。
柳奉南一直未理出头绪,幸好那事以后,再也见不着梁同叙的面了。
梁同叙在动身去上海前给他发过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走了。
梁同叙不会忘记,那年重新回上海的情景。
火车下午四点到达上海南站。
她拎着一大堆行李随人流走出闸口,又看到上海的天空,还是这么多的人。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她独自一人拖着一大堆行李出现在站台上,旅行目的很明确,回家。这次重回上海,她是一头撞墙的小鹿,带着一脸的失落回到一年前的出发地,除了离开家乡,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下午四点多,离天黑还有二、三个小时,她漫无目的地向前游荡,一直到发现马路越来越窄,店铺越来越少,天越来越黑。
“这是哪儿了?”她停下脚步,心里问自己,想要往回走,转而一想,反正自己现在四处为家,还不如就这样一直向前去。她提起精神又走了一程。
前面是条大马路,桔黄色的路灯已经亮起,商店橱窗玻璃照映街上的人流车流。她望了望路标,虹桥路,都走出这么远的路了?一下子感到肚子饿了。她就近找家饭馆,要了两菜一汤一碗米饭,饱饱吃了顿。吃饱喝足之后,紧跟而来的便是浓浓睡意。从家里带来的一路悲情被挤到情感的角落,人的七情六欲算什么东西,敌得过饥饿和疲惫吗?她急急地找了个蹩脚的宾馆住下,匆匆洗漱完,倒床便呼呼睡去。
第二天醒来,梁同叙还以为在老家破旧的家中。
自从在第二中学教书,她搬出了苍水街,一个人搬回梁家明再婚前住的一间半的瓦房。那里离学校近。再说自己已经是个独立生活的人,不想挤在一堆不愿挤的人堆里过日子。
迷糊中,她看到屋内单调的陈设,这才想起昨天重回了喧闹不止的上海滩。她使劲摇了摇有点胀痛的脑袋,起床找水喝。
一大杯凉水灌进喉咙,她的头脑清醒了些。
在异地他乡,在这样一个人头挤挤的大上海,她不知道今后的人生从何处开始,又有谁给她这个欲爱不能的女人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