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暮雨微凉。
湖边,水平如镜,星星点点的渔火驱散了几分夜雾,映亮了妇人脸上哀戚的神情,“边洵……”
她将一男孩推上渔船,往他口袋中塞了一枚白玉佩,美眸含泪,指尖深深掐进肌肤之中,“是娘亲对不住你,快跑……不要让他们找到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自幼便与边洵父亲有婚约,纵是心中有些不愿,她为了令家中满意也还是嫁了过去。
嫁进去一年,边家家主一共只来见过她三回,到后来又抬进四房小妾,更是日日夜夜流连于其他女子的温香软玉之中。
边家人都看出她这位正妻不受宠,偏院的丫鬟甚至都敢当着她的面冷嘲热讽。
过去她都当成耳旁风,可如今谁能想到,边家家主宠妾灭妻,到最后竟然丧心病狂到连她们母子都不肯放过!
想到之前洞房花烛时,年轻男子害羞到不敢正眼看她,在烛光之下真挚许诺,说此生一定会待她好,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现在看来,真是可笑至极。
“娘。”
男孩望见她发红肿胀的双目,有些冻僵的手指微微屈起,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迷茫之色,“你为何不跟我一起走?”
妇人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满是不舍,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决绝,“娘走不了……”
“今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说罢,妇人便踏上了另一艘渔船,船桨荡开水面,与他朝向相反的地方缓缓驶去。
夜雾茫茫,逐渐吞噬了妇人越来越模糊的单薄身影,岸边不知何时冒出了大片人群,鬼魅般的火光破开雾气,响起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管在哪,都要给我把她抓回来,听到没?!”
“……”
“小少爷,别看了。”
船上,看着边洵长大的容伯怜爱地摸了摸他脑袋,伸手捂住了他通红的双目:
“今后的路,就要靠您独自走了。”
男孩攥紧指尖,无声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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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清晨,湖面上的雾气才淡去些,边霁下船后,就开始跟着容伯四处奔波,从小锦衣玉食的日子已经不在了,每日都要隐姓埋名地活,看着布袋中越来越少的灵石,一老一少都有些发愁。
好不容易,容伯在铁匠那找到了份谋生的手艺活,还把边霁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每日,容伯在楼下炼剑,他就在楼上房间内翻着书架上的剑法书册,拿着小木剑一点点的比划。
这样平静的日子仅持续了半年,某日傍晚,容伯就将那黑色披风套在他头上,声音急切道:“小少爷,快跑!”
“那些人追过来了!”
边洵懵懂地抬眸,看见天边漫起的夕阳似薄血,容伯单手拎剑,将所有的行囊都交给了他,包括一把崭新的长剑,嘱咐道:“往前跑,不要再回来!”
“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
“……”那晚,边洵按照他说的话跑掉了。
那也是他见容伯的最后一面。
接下来的日子,边洵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四处走,有一回住客栈时,身上唯一放钱的布袋还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