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好了洗澡水，把温水舀到大木桶里，兀丑把女鲛人从水缸抱到了木桶，放下的时候水花崩了我们一身。
两个人坐在了木桶旁，一人一只胳膊的帮忙擦拭，兀丑面无表情，手上不停的拿着布擦，不一会儿白皙的肤色裸露出来，这真的是脏的连肤色都盖住了。
女鲛人的头发上缠满了水草，在水桶里漂浮，我将缠在头发上的水草解开，仔仔细细的帮她洗了脸和头发。
“诶？！这女人被毁容了。”我擦净了她的脸，才发现她左脸容貌秀美，右脸却是被利器划伤，伤口之深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无法愈合。
“你说什么？”兀丑提声问道，他从小凳子上站起，转到我这个方向。
女鲛人的脸上几处被利器划伤，像是几条攀爬在脸上的大蜈蚣一样瘆人，兀丑脸色略有黯淡，默默地坐了回去，没有说话。
我捧着女鲛人的脸仔细端详，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皮肤细腻，似乎吹弹可破，“这女人...跟你之前...”我看了看女子，又对了对兀丑的脸，“跟你之前的相貌，一模一样。”我忽然像是知道了什么。
“她就是铃澜。”兀丑默默的说，走到一边，不再去看，背对着我。
我没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只朝他的方向望了望，便低头继续擦拭，只是擦拭的过程中，我不只看到一处伤痕，直到我擦到了她的背部，女人身体每处骨骼都在表皮外看得清晰，背部的脊骨像是山梁一样凹凸不平，包着层皮肤在背部中央，这片背部像是...像是被整块烙铁打上的烫伤愈合后留下的伤疤，从脖颈以下，蔓延到了腰部以上，我不禁皱眉，“这...”这姑娘是遭受了什么，把自己的身子祸害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兀丑侧头问我，我在他眼下看到了两行湿漉漉的痕迹。
“她这背...”我不知道怎么跟他描述，疤痕实在是...不忍直视。
兀丑放下抹布，走到跟前却在看完之后止不住发抖的手。
突然，水里一顿翻腾，铃澜的鱼尾在水下左右摇摆，扑腾不停，双手不停的在空中乱抓一气，嘴中发出嘈杂的鸣叫，我脑中一顿嗡响，她蔚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人鱼竟然因为恐惧呛了水，可依旧不放弃挣扎，在水中扑腾，撞倒了水桶，水撒了一地，她用两只手在地上向门口爬，可惜鱼尾并不如腿好使，像一只大蠕虫向前涌动，却爬不远。
兀丑上前抱住了在地上一脸绝望的铃澜，“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铃澜全身颤抖，嘴唇苍白断断续续的念着，声音细弱而无序。
“没事了，没事了。”兀丑一手抱紧了铃澜的身子，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下巴抵在头顶。
“放过我...求求你...”铃澜摇着头，紧紧的抱住兀丑的胳膊，指甲在他的手背上抠进了肉里，血珠如红珍珠般滴下，落在地面上撒了一地的水里，变成一朵绝美的花朵，最后被水稀释散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取了一件女人的袍子盖在铃澜的身上。
“回阴间，我有事要问阎君。”我在兀丑的眼睛里看到了利剑般的狠戾神情，我心头一惊。
兀丑背着铃澜，隧道里热气汹涌，铃澜的额头上汗珠如雨而下，滴滴都砸落在他的肩上。
铃澜侧头闭眼，其实是临走时被兀丑一掌拍晕，怕她在阴间又如同青嫣阁里那般挣扎。
大堂上，灯火辉煌，梵天安静的坐在石案后，一支蘸着朱砂红的毛笔在竹简上圈圈点点，面前荧红色的光里播放着凡人的人生，一幕幕一幅幅，每一场都像是一部电视剧，而这样的电视剧他数不清看了多少部，石桥那头，急忙忙的脚步声传到了他的耳畔，缓缓抬起了头。
兀丑将铃澜平放在石案上，她身子软绵绵的伏在上面。
“是否是你的妻子？”梵天手握竹简，从高台上走下来，眼神轻瞥石案上的女鲛人。
兀丑停顿了半晌，终呼出了一口气，嘴中念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