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记得，粤北的冬天是有雪的。雪下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估摸着也就刚好没过脚踝的高度。具体到底是如何，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毕竟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那一年冬天，我两岁半，大冷的天，路面上的积雪有我小腿高。我像往常一样追邻居庄家的哲哥哥上小学二年级。
哲哥哥走在前面，他着急上学，瞧他火急火燎出门的样子，大概是要迟到了。迟到的这个词，我也是昨天才刚从比我小两个月的庄家妹妹庄敏颜那里学来的。
在墙角根见到哲哥哥出门，我便抱着自己的奶瓶一路摇摇晃晃地追过去，边追边喊：“哲哥哥，等等我，等等凝儿……”
追着喊着，再加上大冷的天，穿着厚厚的毛衣棉服，束手束脚的，原本就走不稳，如今在雪地上追着跑，自然就重心不稳，啪地一下便摔倒了。
疼对于孩子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哭，本能地大声哭，我奶声奶气地抱怨：“哲哥哥是坏蛋，是大坏蛋，你不要凝儿了，我要和芳姨说，不给你吃饭。”
走在前面小小的少年朝我的方向转过身，艰难地从厚厚的积雪里抽出自己的双脚，每一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吃力。
他走到我的跟前，蹲下小小的身子想要抱起我。我把自己冻的通红的一只小手缩进袖子里，嘤嘤地哭，就是不肯搭着他的手站起来。
“好妹妹，听哲哥哥的话，赶紧起来，不然就要冻感冒了，我中午放学回家背你好不好？现在雪那么厚，我自己走路都费劲呢，实在是背不动你，路很滑，我担心摔着你，乖，你先回家去，不然你的奶就要凉了，喝了会肚子疼的。”
我哪里愿意拿着我的奶瓶回家去，每天都跟块牛皮糖似的黏着哲哥哥。要他背，只是幌子，其实我只是想跟他去学校玩，我只是想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哲哥哥要我回家去，我干脆躺到雪地里打滚撒泼。赖地这一招在他的面前也是屡试不爽，每次一赖在地上哭，他就妥协了。
现在也是一样，我拿着奶瓶喂自己喝一口奶就偷看他一次。他没反应，我就继续边喝边哭，不停地偷看他妥协没妥协。
“好妹妹，听话，快起来回家去，我保证，中午一定回来背你，真的，你看哲哥哥什么时候有骗过你，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要不这样，你乖乖回去，中午我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好吃的带回来给你，好不好？”少年好脾气地说着，还一边尝试努力把我从雪地上拽起来。
我本来都有些心动想要爬起来的了，却见敏颜已经朝我们的方向过来，见我赖在地上，一脸怒气冲冲地：“小奶狗，你又为难哥哥绊住他不给他上学是吧？你给我起来，不然你看我咬不咬你。”
敏颜比我还小两个月，但是她长得胖嘟嘟的，一身的肉，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全身上下，一身的蛮力。一般的人，但凡是胖，都显傻，她却没有，机灵得很。
“1,2……你起是不起？”敏颜已经弯下腰来了。
我仗着有哲哥哥撑腰，紧紧抓住他的手，硬是不肯任由敏颜摆布。
敏颜见我不肯起来，顿时气坏了，怒目圆睁：“哥哥，我们走，不理她，让地上的虫子爬进她肚子里去，把她的肠子咬破，看她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