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惊梦
张承山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有些暗沉,苏州一人坐在门前的青除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路。
这样愿意等着他的,除了苏州,还能有谁?
张承山心下一软,大步走了过去,合掉竹伞道,“还没吃饭罢?”
苏州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喝酒了?
他点点头,“在等你。”
“单手李没有回来么?”张承山问,他一双眼睛有些醉意,被风吹了,顷刻有万种旖旎迷离流转,飘飘忽忽地蛊惑着人心。
苏州的目光不敢触碰那双迷醉的深邃,他移开视线道,“没有。”
张承山一点头,将苏州从台阶上拉起来,“走,回去。”
他的动作有些大力,苏州只觉心上忽地掠过一阵风,又像高空荡着秋千,很是忐忑。
张承山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一样,直接拉了他进去了,穿过曲院回廊,一路上二人都静默无话。
张承山的掌心很温暖,温暖又干燥。
也许,能这样一直被他拉着,就好了?
苏州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应该能拉着他躲避这乱世的风烟。
只是须臾间,苏州便被这念头惊吓住,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张承山拉着自己的手,再抬起眼看了看他的脸。
张承山的脸上寂静无澜。
苏州不动声色红了耳尖,手心中也沁出了些许汗水。
“怎么了,手这么湿?”张承山察觉到异样,停步松手。
苏州讷讷点头。
“饿了吧?”张承山拍拍他的脑袋,“过来。”
苏州脖子僵硬住,“摸什么,又不是动物。”
“以前不也摸了么?”张承山道,“今儿个倒计较起来了?”
“以前我忍着。”
张承山忍着笑看着苏州一脸的紧张,道,“那就一直忍着好了。”
苏州怒抬眸,“你说啥?”
扬唇一笑,张承山很严肃地道,“我说,我就摸。”言罢,又狠命地在苏州发顶上揉了揉。
“……张承山你蹬鼻子上脸了!”
“有问题么?”张承山摊手。
“没有。”
“走。”
苏州站着不挪窝。
张承山勾一勾唇,“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来拉你?”
“张承山你为什么喝酒?”苏州突然问。
“哪有那么多理由,想喝就喝了。”
“今天是师父的头七,你知道么。”苏州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然后和我一起,去给师父烧纸。”
张承山的醉意褪却了几分,“你师父的尸身还在那囹圄中,你如何为他烧纸?”
苏州回答得很平静,“我就在城外烧点薄纸就好。”
张承山心中有些松动,他叹了一口气,“苏州,有你这份心,你师父就已经满意了,不必再强求其他。”
“……我知道。”
张承山拍拍他的肩,转身移开了步子,“明日,明日我会替你寻个先生来,教你些东西。”
苏州心中很是抗拒,然而他只是沉默,因为他知道,多言只是徒劳,张承山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他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不想……惹张承山生气。
如果非要让他跟着那些个板着脸的夫子学习一些乏味东西,哼哼,那就看他如何放大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