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叁:余家发难,军爷逃婚(四)
单手李与筼筜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加上自己先前答应过苏州,带他去看洞庭,张承山也便打消了送苏州离开的念头。
话不多说,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搭好的戏台子上灯火葳蕤,整个园子中人影攒动。
且说苏州正在房中看书,忽闻锣鼓隐约,迢递而来,立即丢了书,起身就往外跑,立在庭中听了一会儿,觉出那锣鼓声的大致方位,就要出慎独去看个究竟。
他刚踏出慎独,就与单手李打了个照面。
“等等等等!”单手李叫住他,“你这慌里慌张的,干啥去啊!”
“你有没有听到锣鼓声?”
“哦!锣鼓呀!”单手李道,“前面的院中搭了个戏台子!约摸这会儿要开腔了!”
“我去看看。”苏州丢下一句,就往声音来源跑去。
单手李也不拦他,只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臭小子别太野了啊!”
苏州穿过几重花廊,进了一个拱形石门后,抬眼之际,眼中瞬间燃起了火光。
三尺红台,伶人身段姣好,水袖飘然,灯火映衬下,珠翠钗环华彩流离。
兰指轻挑,美目顾盼,莲步轻踏间,珠玑缓泄,溅了满台的玉粉琼屑。
苏州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胡琴越拉越急,一声铮然过后,万籁俱寂。
台上伶人一个眼神柔媚地瞪了过来。
隔着满座的看客,遥呼了立在高大海棠下的苏州。
那一瞬,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伶人微不可见地笑了笑,眼波又荡了回去,轻启了朱唇。
唱词如水,夜色如水。
苏州立在海棠下,脑中碾过了亿万年的洪荒。
他觉得他看到了自己。
十年后的自己。
长剧成出成出地唱了过去,他立在那里,茫茫然失了心神。
台上依旧花开锦绣,葳蕤生光。
可在他眼中,皆失了颜色。
恍惚之中,那伶人提起戏衣下摆,下了台去,柔媚眼波似乎又流转了几番,纤瘦身形一闪,鬼魅一样,隐入戏台后面去了。
鬼使神差地,苏州移开步子跟着去了。
那伶人有意无意地常作停留,似是专为等他一般,又在他甫靠近了些时,加快脚步。
如此反复,苏州跟着那伶人进了一个厅堂,堂内寂寂,全然不见伶人踪影。
就在苏州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正要抬步离开时,一句缥缈的唱词自一侧的帘中传了出来。
苏州盯着那个帘子,脚轻轻向前挪了挪。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恐惧。
一个人声打消了他的疑虑,“哟,哪儿来的小公子?”
他回头去看,一个约摸十七八岁光景的小厮进了堂来,那小厮一看见他,立即道,“这位小公子,这里是我们爷上卸妆的地儿,不方便待客,您还请移步。”
“你们爷,”苏州目光漆黑,“是谁?”
“何事喧哗?”带了入骨媚意的冷冽声音传来,跟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起了帘子,尚未卸妆的,姿色犹然艳绝的脸露了出来。
小厮行了个礼,“爷。”
伶人看了苏州一眼,“让他进来罢。”
小厮连连称是,朝苏州使了个眼色。
苏州木头一样地抬步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