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姑娘,为爱千里来寻,他心下戚然感动,明知道现实困难重重,说不出半个“不”字。
周洛去火车站接红萼,她风尘仆仆,带着舟车劳顿的疲倦,但一看到他时双眼放光,两颊潮红。
饭都顾不上吃,她说她好累了,要先休息,两个人便去了火车站附近的酒店。
红萼在周洛家中,度过了恬静而平淡的两个月。周洛父母是典型的粤南居民,温厚纯朴,一生没走出粤南,年纪又大了,普通话也不会说。
他们与红萼的交流仅限于微笑,以及咿呀的比划。
老人家比较简单粗直,而红萼心思细腻,敏感。住在一起的时间一长,就会在一些生活的小细节上生出嫌隙。
比如每次吃完饭,红萼洗了碗,将碗叠一起堆放在碗柜里便了事,但周洛的母亲总会在她将碗放好后又重新拿出来,按照她之前的习惯,小碗放右边、大碗中间,叠子要放最左侧。比如周洛的父亲,在红萼看着电视里的某个偶像剧正津津入味时,他进门来,招呼也没有打,兀自拿着摇控器换到自己喜欢的“手撕鬼子”式抗战片。
红萼感觉周洛的父母不是很喜欢她,周洛说她想多了,他们只是语言不通,加之心有点粗而已。
但不管如何,躺在周洛宽厚的怀里,看到窗外的白月光,心中甜蜜又张惶。
周洛看世事通透,酷爱读书,喜欢与老人聊天。傍晚时分,看到街口坐着孤独的老人,他便会走过去,与老人家闲扯一会家常。
红萼倚在一旁的红砖墙上,看周洛与老人在夕阳中形成的剪影,听着他们叽哩呱啦意思不明的异乡话,心下温柔,就像是在梦中,在自己喜欢的大雾弥漫的山林里散步。
周洛说,他常常会从老人身上看自己的暮年,心里怀着一种悲观的态度,于是对很多事不是那么执着。
红萼理解他,但是她不,她心中燃着一团火,让她不得不执着。
四海八荒无数伤心者之一罢了
红萼还是回湖南了,她回老家郴州做了一名小学教师。
过了一年,家里人给她介绍了一个银行职员做对象。
红萼忽然发现她心中的那团火,在银行职员那里燃烧不起来,她以为那是火,原来是一种特殊的燃料,只有周洛是合适的引子,才能将它点燃。
她明明是欲望强大的天蝎座啊,她不服输,她千方百计,百般尝试,依然徒劳无功。
就好像是周洛给她下了盅,她恨他,恨极。
她给周洛打电话,同他讲她与银行职员的相亲,讲他们的亲密细节,讲得绘声绘色时,又突然痛哭涕零。
她在午夜时分给他电话,她在大雨滂沱的午后给他打电话,她在冰天雪地里给他打电话,她说她想他,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周洛亦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每天屏息凝气,苦练书法,一想到她说的那些细节,执毛笔的手仍然会发抖。
湖南的一个学长,给周洛介绍一份不错的工作,周洛回长沙来,红萼提着箱子从郴州跑来见他。
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她的激烈似要将他吞噬。
但周洛明白,他们是不会再有机会了。
前一刻红萼说,怎么办,周洛,我只对你有欲望,我和别人没感觉。为什么我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
后一刻她又说,银行职员真是待她好,对她唯命是丛,家境也不错。
她前一刻亲他、抱他,后一刻又狠捶他、咬他,咬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周洛看穿了红萼的表演,他沉默地忍着,没有作声。
直到几天后的最后分别,红萼要回郴州准备与银行职员的婚事。
他看着她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几件似曾相识的文胸,被她整齐地叠在左上角,他的心里忽然一阵痉挛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