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授课不算严苛,看到有人做傀儡的方法不对还会上手指点一二,渐渐地大家也不再拘束。
巡查一圈,我停在了一个束着红色发带的少年面前。
把他要往傀儡眼睛里摁的红色晶石拿出来,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巫山下的灵石吸收了太多浑浊的灵气,你若做成了,这傀儡就该起来把你们全干翻了。?
?多谢师父指点!?
他眼睛一亮,抬头看我的目光炽热。
我曾经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
我没忍住笑起来:?小兔崽子胆儿挺大。天赋不错,往后你就来我身边跟着学吧。?
话音刚落,没等少年出声,离弦猛地出声。
?什么师傅,不行!?
他脸色苍白,死死地盯着少年。
这少年虽然从前对被誉为最强傀儡的离弦多有崇敬,但被毫无理由地驳回,登时也恼怒起来。
他扭头看我,反应很快:?师父!我叫寻洲!?
离弦震怒,一时半会竟说不上话。
寻洲伶牙俐齿地反驳回去。
?离弦仙君,师父说要收我为弟子,又和你一个傀儡没什么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踩到了离弦的痛脚。
离弦被一个半大少年给骂了,脸色铁青。
那张素来冷若冰霜的脸终于出现了些波澜。
他当众质问我:?楚绫见,你什么意思??
周围隐隐有吸气声,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谁也想不到一个傀儡竟敢当面对我这般不客气。
寻洲瞪大了眼,张口就要替我鸣不平。
我伸手搭在肩头,示意他冷静。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
往后的几十年里形影不离,我也没有再做过其他傀儡。
而现在,有人要轻描淡写地顶替他的位置了。
他向来自负于在我心中的地位,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同他计较,但不代表,我能让人爬到我头上去。
?离弦,是我太溺爱你了,是吗??
我一甩袍袖,端坐于上首,语气平淡,却第一次对他发了火。
旁边的修士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出声,整个堂上鸦雀无声。
离弦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顿时有些瑟缩。
但仍留着几分莫名的底气,他梗着脾气不愿意低头。
我有些想笑。
背叛我,试图逃离我的所谓掌控。
甚至要为你的心上人,我的仇人,来报复。
这样恨我,为什么见不得有旁人来顶替你的位置呢?
外面似乎落了雨,有潮湿的气息弥漫进来。
我在那阵微风里轻声开口。
?离弦,我教你一个道理。?
?做人不能忘本,做傀儡也一样。你始终要记着,我是你的主人,你只是我的附庸,我叫你生就生,叫你死你就死,明白了吗??
若是他安安稳稳,好好待在我手下,我也不会以傀儡的缰绳桎梏他。
只是如今他这白眼狼,都要反咬到头上了,怎么办呢?
那就弃了吧。
离弦站在对面,盯着满堂修士鄙夷打量的目光,脸色难看。
从云端跌落尘埃,只是一瞬间。
那日以后,我在春潭附近布下了阵法。
除了我和寻洲没有人能进来。
起先离弦以为我赌气,一连好几日都不在蓬莱。
没了我在身边,他如没了引线的风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虞川,日夜和纪旋宁寻欢作乐。
连蓬莱这般常年隔绝于世的地方都听到了些风声。
傀儡离弦,同纪旋宁出现在人前,交往甚是密切。
但没几日,离弦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只是被阵法拦在了春潭外。
那日大堂上不少人看到了我和他对峙。
风言风语早已经传遍了,如今蓬莱上下谁都知道傀儡叛主,对他没好脸色。
我充耳不闻,专心教导寻洲。
我俯身查看桌案上那个已经能起来走两步的兔子傀儡,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寻洲那小子皮是皮了点,但这么多年,蓬莱没有一个傀儡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完整的傀儡,他的天赋很不错。
刚放下,外面传来脚步声。
寻洲终归还只是个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沉不住气,气得脸都红了。
?师父,离弦又来了!他还说您把他做出来却又不管他,是冷心冷血!?
我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让他进来,我和他说几句话。?
寻洲一脸不赞成,?可……?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咽了下去。
即便再看不惯离弦,也只好愤愤的出去叫人了。
我回到桌案前坐下,拿起寻洲的傀儡重新拆开,修补。
赶出去算什么。
叛主的东西留着也叫人心烦。
离弦和纪旋宁既然搅和在了一起,一并处理了就是。
正好,我也还需要他们身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