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叔打扫完碎片之后,抽出纸半蹲下来替他擦拭着脚上的咖啡渍。
“你这双眼,再不治,可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你不要嫌我啰嗦,就算我现在没有完全的把握治好你,但是我真的还挺庆幸一年多之前你选择的人是我。说句难听话,如果你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手术失败后你这辈子再也醒不来,那跟拖着这副身子一辈子躲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顾听屿没答,穆沉继续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躲在这里,每天还是有人回来告诉你秦了今天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掉眼泪。但是你这双眼睛,再拖下去,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能看多久,就是多久。”
不管劝多少次,顾听屿的答案都是一样,但是穆沉却跟见了鬼一样,不厌其烦地跟他说着这些话,日复一日。
只是因为,曾经在穆沉最困难的时候,是顾听屿拉了他一把。
“还有多久?”
“最好的打算,三个月,最坏的情况,不出一个月。”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高跟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穆沉不在的时候,Jenny每天都会来替他做一次检查,今天穆沉忘记说了,所以Jenny例行出现,手里还捧着一束百合。
“穆老师?您在呀。”
Jenny是中英混血,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从小在国内长大,毕业之后一直跟着穆沉,中文说的非常流利。
“手里是什么?”
“哦,是花,看望病人的。”
“你不知道你的病人看不见么。”
“没关系,我看着心情好就行。”
Jenny将包花的纸解开,插进花瓶里,摆上茶几才发现穆沉刚刚拿出来的两张门票。
“哇塞!穆老师,这是给我的?”
“嗯啊。”
“天,这票好难弄。”
穆沉坐回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放在腹部,看向顾听屿,缓缓说道:“是挺难。”
“先生,你喜欢看画吗?明天我们一起去?”
穆沉替顾听屿回答:“他不喜欢,明天不用带他去。”
Jenny有些失落,明明自己问的是先生,怎么回答的人是穆沉。
沙发上的人开口,微微侧头朝角落里说:“明泽,推我回房。”
“明泽,我来就好。”Jenny小心翼翼地收好门票,手已经探到轮椅,角落里走出来的明泽已经眼疾手快地接过把手。
想起上一次违逆先生,自作主张让Jenny在他昏睡的时候替他擦了脸,先生知道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Dr.Jenny,我来就好。”
明泽推着顾听屿进了电梯,Jenny回头,有些失望地瘫在沙发上。
穆沉静静看完这一切,启唇缓缓说:“Jenny,你对先生,跟其他的病人不太一样。”
“嗯?”Jenny本没想提,但是穆沉主动提起。
“你还记不记得,我把你从医学院调回伦敦的时候跟你说过两个要求。”
她当然记得。
第一,不要问先生是谁。
第二,不要查先生是谁。
第三,不能对先生动情。
穆沉的警告犹如警钟般在她耳畔响起,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Jenny不知道也不敢问这位究竟是什么身份,别墅里所有人,都唤他“先生”,除了穆沉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是每天跟他同吃同住的护工明泽和管家王叔。
“如果再让我有所察觉,那么Jenny,我只好把你送回原处。”
透过穆沉那副明亮的银丝眼镜,眼底能够清楚地看见警告的意思。
Jenny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接着问:“穆老师,先生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