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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婚

六皇子景晏身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蒙着红盖头,坐在红彤彤的喜床上静静等着自己的丈夫——草原狼王贺玄卿。

朝中大臣说,这位狼王长得像熊一样粗犷、彪悍,可以徒手掐死中原士兵;也有人说这位首领极其凶恶变态,以折磨践踏中原人为乐。更有人说草原人好色成性,无论是年过古稀的老人还是刚刚及冠的青年,身边都是妻妾成群。

景晏确实没在史籍中找到关于草原的正面记录,这些传闻不禁让他心中恐惧。自己是极其不愿和亲的,可为了宫中母妃的安危,也自知无法违拗皇命,只得谢恩应下,欣然前往,落得个识大体的好名声。

自己的母亲是身份低微的宫婢,但因为有几分姿色而被醉酒的广元帝看上,一夜后便有了自己,所以自己的父皇并不喜欢自己,因为他是一夜风流的产物。而和亲不仅可以让广元帝不再见到自己还能保全母亲,如果自己运气不好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必定会怜惜母妃给她加封,这样她就可以在宫中安稳度日,而不像现在,只能任人鱼肉,看各宫嫔妃的脸色过日子。

只可惜,景晏努力读书二十载,却被困在千里之外的他乡后宅中了此残生。

景晏无暇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痛心,因为他又想起之前的传闻,听说草原人凶悍的原因是他们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甚至像动物一样常年不洗澡,身上还会有跳蚤,离他们十丈远都能都被熏到,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妻子都是父死子继。

如果这位狼王年过古稀,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很可能还要侍奉下一任狼王,也就是他的儿子……知道自己死去……

不过让他来和亲也就没人再管自己的死活,无论怎样,双方不开战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衣袖里藏着一把极为锋利的防身用的匕首,若这位狼王真像传言中的那般以折磨中原人为乐的话,自己就找个机会自裁,也省掉了不少折磨。中原人死在草原,就算狼王再野蛮也是理亏的,倒是能换得边境多年的安宁,而父皇也会给母妃加封以示安慰,这样母妃可以在后宫平安度日。

帐外一阵嘈杂打断了他的思绪,虽然语言不通,但听着人欢马叫的热闹声响也知是众人在起哄,景晏不禁心中疑惑,难道草原部落也要闹洞房?

随后,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听不懂他说了什么,话音刚落,起哄的声音便散去,只留下踩在初秋有些微干杂草上簌簌的脚步声。

半晌,景晏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坚实有力,那人每走一步,身上的银饰都叮当作响,那清脆细微的声音在内心恐惧的景晏听来,更像是新婚夜来自地狱的序曲,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对待的人不由得紧张的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那人和左右侍女吩咐了两句,她们便出去了,撩起帐子的毡帘时带起了一阵风,让景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帐内只剩下景晏和他的夫君狼王,他听到那人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透过红盖头的缝隙,景晏看到一双质地上乘的蒙古靴,鞋子上装饰着繁复的纹饰。

那人并未掀开红盖头,反而是对着蹋上之人恭敬的行礼,幽幽说道:“王妃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丝颤抖。

说完,狼王才慢慢抬手,掀开红盖头。

狼王贺玄卿看到前世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不由得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深邃眸子中的深情呼之欲出。

坐在榻上的景晏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不过是吓得。他垂眸不敢看自己的夫君,更不知道什么深情,他只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盯着自己,紧张的嘴唇都有些抖,两只手藏在袖里,死死的绞在一起。

重活一世的贺玄卿知道,景晏这是在害怕,他明白王妃的惧意从何而来,也知道自己只要对他好、慢慢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可他还是觉得一阵心疼,而且他也不想慢慢解决问题,毕竟想了两世的人就在眼前,怎能按捺的住?

贺玄卿上前握住自己王妃的手安抚,还未张口解释,景晏藏在袖中的匕首就掉了出来,落在脚踏上发出“咚”的一声。

二人同时看向那把匕首,景晏吓得瞳孔猛缩,慌乱之下,他迅速抽回手,捡起匕首躲到床边的角落,并用锋利的刀刃抵住自己洁白的脖颈,声音颤抖的说:“您别过来!”

景晏抬起水眸颤抖的看向那人,才发现传言不可信,眼前的狼王高大英俊,剑眉星目,眸子像是一汪深潭吸引着自己。

这一幕是贺玄卿始料未及的,一腔爱意还没来得及倾诉,自己的动作却吓到了景晏。他赶紧退开,微举双手,观察着景晏的举动,小心翼翼的商量道:“我不过去,你把刀放下好不好?”

景晏也被这场面弄得没了主意,他没想到狼王竟然如此有礼?

贺玄卿见他还没动作,赶紧表忠心,“我知你是不情愿嫁我的,但既来了,王妃可安心住下,我绝不伤害你。”

他边说边缓步上前,想把景晏手中的刀接过来。景晏察觉到他的意图,用到指着贺玄卿颤声说道:“你别过来!我……我拿匕首不是为了行刺……是为了挡坏人!请,请狼王体恤。”

贺玄卿听着景晏现编的谎话,看着眼前吓得有些颤抖的人,他恨不得将人揉碎在怀里才好。

可这小家伙不记得自己,还像只小刺猬一样拿刀指着自己,贸然夺刀怕伤了他,如果说出实情他更不会信,只能智取了。

他温柔的望着景晏缓声说道:“我知道,可现在这里没有坏人了,可以把匕首放下了。心肝,如果你伤了我,消息传回去,你父皇必定用你母妃出气,你可想好了。”

在陌生的地方,景晏一听到母妃二字,立刻乱了心神,拿刀的手也没那么坚决了。贺玄卿看准时机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夺过短刀,景晏吓得像小兔子一样躲在角落,待他看清狼王并没想伤害自己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扣头道:“臣妾并非有意冒犯狼王,还请陛下恕罪。”

贺玄卿听到景晏膝盖砸在地面的声响面色变得不善起来,他的王妃上一世就膝盖不好,怎能说跪就跪,还是跪自己!他看着自己爱了两世的人竟然如此惧怕自己,心中实在难过,同时也自责自己的冒失。

他冷着脸想上前扶起受到惊吓的人,但又怕吓到他,只能站在那里干巴巴的说:“爱妃快快起来。”

景晏迟疑了一下,随即扶着一边的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贺玄卿记得自己前世的新婚之夜根本没和王妃圆房,中原的六皇子是不是奸细的尚未可知,而且自己对房中之事也不慎在意,所以二人分居了很久。可这一世的他不想等了,前世的记忆涌现,最后一次抱着景晏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现在想将这活生生的、温热的人拥在怀里,他要证明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他忍着没靠近景晏,反而是走到桌旁,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在桌边,一杯端在手里,沉声道:“我对你没有歹心,但今日是你我二人大婚,好歹喝了这合卺酒,不然我狼王的面子往哪放,嗯?”

贺玄卿记得前世的景晏最为心软,这招一定好用。

果然,景晏戒备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但面上装的平静。

他靠近摆满果饌的桌子,行礼道:“刚刚是臣妾冒失了,臣妾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端着酒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被烛火映衬的红润的人,等他来和自己喝交杯酒。

景晏慢慢靠近,伸出手取过酒杯,略微往前倾身,用小臂与贺玄卿的手臂交叠,而后仰起脖颈喝了合卺酒。

原来这合卺酒不止是烈酒,还加了能让夫夫二人耳鬓厮磨的好东西,景晏自然不知。

没一会儿,他觉得身上热的不行,还有些怪异的感觉,景晏这才发现不对,正想跑时,却被人拦腰抱起,温柔的放在大红的喜榻之上。

贺玄卿目光幽暗的盯着他的王妃,好像一头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但里面又参杂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深情。

狼王柔声开口道:心肝,我会温柔的。这次绝不再让你陷入两难境地……”

第2章 第二日

第二日,景晏醒来发觉自己的脸正埋在宽阔健硕的胸膛,狼王有力的臂膀把人箍在怀里,自己还枕着贺玄卿的一只胳膊。

他抬头对上贺玄卿深情的眸子心中一惊,不由得红了脸,还试图像鹌鹑一般将自己藏起来,却忘了自己还在狼王的怀中。贺玄卿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圈着他,无论怎么也不会让人躲掉。

景晏把头埋得更深,听到贺玄卿心房传来有力的心跳声,自己的心不由得也一阵悸动,昨晚他好像也是听着这心跳声入眠的。

他不知道这颗心,两世都在为自己而跳动。

“阿晏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贺玄卿心情好极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餍足

景晏被贺玄卿捞了出来,他的脸颊被贺玄卿的中衣蹭的微红,因为憋气眼尾也泛着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昨夜他就这样称呼自己,可贺玄卿为什么会叫自己“阿晏”?这人怎知自己的名字?只有母妃私下才会唤自己阿晏,恐怕宫里的人都早已忘记了他的名字,只记得有个宫婢所出的无人问津的六皇子。他好像没和狼王说过自己叫什么,难不成是婚书上的名字被他记住了?昨晚他也是在自己耳边用低哑的嗓音一遍一遍的唤着阿晏,让自己迷乱,并被狼王成功拖入他的陷阱之中。

景晏想说话,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贺玄卿,昨晚情到浓时被哄着叫了不知道多少声夫君,可现在叫却别扭得很,根本张不开嘴。又不可以直呼狼王的名讳叫玄卿,那叫大王总不会出错吧……

“大王……”他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贺玄卿没听清景晏说的简单音节,只是注意到听到自家王妃的嗓子哑了,内心暗暗自责,都怪自己昨天没个轻没重。可他恨不得把景晏揉碎在怀里,想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所以他反复的折腾了一夜,让人哑了嗓子。

“嗓子都哑了,喝点水好不好?”

贺玄卿将人往身前带了带,微侧身去取床边小几上还温着的茶水,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而后俯下身渡给景晏。

景晏被这突如其来“喝水”方式吓了一跳,躲闪不及被呛了一口,咳嗽的眼都红了。

贺玄卿见状让人靠在自己怀里给他拍背,一脸认真的柔声道:“阿晏,以后要慢慢适应这样喝水。”

景晏虽在宫中不受宠,但皇族礼数还是懂的。这样像只雏鸟一样等着人喂?!哪有一点礼数,狼王传说中杀人如麻、狠厉无情的形象更是荡然无存。

在宫中那些年景晏早已学会承受和顺从,只有顺从才能活下去。他自然也是不敢忤逆狼王,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中原打不过草原而献上的贡品,自己的生死全在这人一念之间。现在不过是仗着他对自己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等待自己的还不一定是什么。

他没接话,红着眼睛忍着咳问道,“咳咳,现在……咳咳……什么时辰了……”

“午时。”贺玄卿依旧给他拍背顺气。

现在岂止是午时,已经是午时四刻了,再晚点问就要未时了。

新王妃午时都不起床,这成何体统?传出去恐怕要被臣民笑话,中原也会蒙羞,母妃的处境岂不更艰难?

景晏听了有些慌乱,他强压住喉咙中的阵阵痒意,一骨碌爬起来找衣服。可突然来袭的酸痛感却让他重重的摔了回去。他没有摔到床上,而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软榻上的褥子都是按照景晏的喜好加厚的。

前世,他在宫中受尽欺凌,睡硬板床也是常事,瘦弱的景晏总被硌的骨头生疼,时间久了腰部酸痛难当,可他就是不和狼王说,仍旧忍着疼日日服侍他,忍来忍去,终于拖成病,迟钝的贺玄卿看着笑说自己没事的景晏以为他真的没有大事,可谁知他早就疼痛难忍了。

这一世他绝不再让自家王妃再受一丁点伤痛。贺玄卿特意派人去江南为他特制柔软的蚕丝被褥,但现在还无法运回,只能先多加两床被褥,委屈景晏先将就睡几天。

贺玄卿看着满身痕迹的人不禁眼神暗了暗,他长臂一览拿过衣服,想帮人穿上。

景晏终于难为情的开口说道,“我……自己可以……”

“真的?”贺玄卿的目光在那些红痕上巡视,好像在检视自己的战绩。

景晏扯过他手里柔软的衣物红着脸点点头。

这一世看着小东西戒备的样子,贺玄卿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将衣服递到人手里,自己披上外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帐子。

景晏慢吞吞的换好衣服,头发随意挽了个结,他想出去唤人帮自己梳头。刚掀开帐帘就撞上贺玄卿,一位英俊挺拔的年轻将领正在禀报军情。

他只听到现吐蕃人的的只言片语便知不是自己该听的,刚要退回去就被二人发觉,他心中一惊,刚要跪下请罪就被贺玄卿有力的大掌托住手臂,顺势将人带入怀中。

贺玄卿柔声问道:“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外面风大。”

景晏被抱着不由得脸红,想挣脱又不敢。

狼王吩咐了对方两句便拉着人回了帐子,将人牵至妆台前,让他坐在早已铺好椅垫的软凳上给自己的王妃束发。

景晏惶恐,他如坐针毡,小声说:“使不得。”

贺玄卿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说:“我的王妃,什么都使得。给王妃梳头天经地义。”

他手上动作熟练的给人梳好发髻,景晏心中暗暗惊叹没想到狼王如此心细,连束发都会。

没一会儿,侍女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将饭食摆放整齐就低着头出去了。

贺玄卿牵着他来到桌旁,自己坐在大椅上,景晏则立在一旁。他以为要服侍狼王吃饭,正要拿起筷子给人布菜就被人握住手腕,那贺玄卿稍稍用力一拉,自己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景晏有些惊慌,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他也顾不得疼,小幅度的挣扎起来。

“大王……您……”

景晏本能的手抵住贺玄卿的胸膛试图接力挣脱,但当贺玄卿的大掌覆在他的手上时,景晏便放弃了挣扎,他知道此时自己要顺从,哪怕不想也不能反抗,无论是臣子还是妻妾,忤逆的下场有多惨他是知道的。

贺玄卿显然不知道景晏安安静静坐在他腿上时想的是什么,他附在自家王妃耳畔轻声道:“以后要称我夫君,王妃叫我大王,会被外人笑话,更何况你我琴瑟和鸣,情比金坚,我当得起这一声夫君。”

前一刻景晏还告诫自己要做知进退识大体的妻,下一刻就被信手拈来的情话说的脸上发烫。从昨夜到现在认识不到一天,怎么可能琴瑟和鸣?要不是昨日的合卺酒,二人又怎会如此亲密。

“以后也别坐这硬板凳,硌着我的阿晏我会心疼的。”贺玄卿端起桌上的粥小心的吹了吹,“阿晏,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不然胃会不舒服,这粥加了燕窝对你身体好。”

狼王好像知道景晏的所有事情,包括他身体不好。

景晏抬手要接,那人却没有要给的意思,他抬眸疑惑的看向贺玄卿。那人深邃的双眸也回望着景晏。贺玄卿环着他,自己喝了一口粥。

景晏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还没来得及拒绝,贺玄卿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他好像料到自己会躲,用手托住他的后脑。

就这样,景晏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鸟儿,仰着头顺从的接受喂过来的燕窝粥。

有时,他明明已经将一口粥尽数咽下了,狡猾的狼王就是不放开自己,一定要自己再检查了才放心。

一碗燕窝粥喝的二人气喘吁吁,霸道的狼王才放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用饭。

景晏也确实饿了,看着一桌草原美食都想尝尝,但也想快些吃完脱离窘境,但碍于狼王在看着自己,他只能守着礼节,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贺玄卿知道他的口味,一直给他布菜,有时还会用筷子夹来他喜欢吃的直接喂给人吃。

景晏吃的差不多了,坐在贺玄卿怀中低声道:“夫君,刚刚臣妾,不是故意要听您和说话的……”

对于草原的政治景晏确实无意窃听。

贺玄卿闻言忍不住低笑,让人靠在自己怀里道:“阿晏不必惊慌,刚刚陆信来报吐蕃竟敢在我大婚之时触我霉头,我暂时还不想理,毕竟你我新婚,我可舍不得离开你。我没有事瞒你,政事如此,我亦如此。”

突如其来的深情让景晏有些惶恐,他小声道:“臣妾吃好了。”

“在我面前不要称臣妾,你就是你。”

贺玄卿目光温柔的看着像猫儿一样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开口道: “巫医说你身子弱,要多休养,你太瘦了多吃些。等过几天得空儿,我去给你猎点野味补一补,不过现在的野味差一些,要入秋了冷一些才是最好的时节。”

他的目光始终在景晏身上,抱着想了两世的人、闻着那抹熟悉的幽香,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的爱人回来了。

第3章 朝拜

饭后,景晏因为身体弱,被人拘在帐子里不让出去。

贺玄卿看人不再动筷子,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给他擦了嘴,景晏垂着头不敢动,他的呼吸撒在贺玄卿的颈间有些痒。

“今日风大,阿晏明日再出去可好?这里为你准备了一些闲书话本,让你消磨时间。”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轻吻了他的脸颊,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你身子行动不便,要小心些。”

竟然堂而皇之的说自己身子不便……又不是怀孕……

“大……夫君……大婚第二天,我不出现成何体统……”

“无妨,早上我已经出去替你见过众人了,而且巫医也说你身子弱,今日不宜出门。”?!

原来他穿戴的这般齐整是出去接受众人朝拜了,难道是又特意回来陪自己睡回笼觉?可哪有大婚第二天王妃不出现的道理,不知道这会儿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要是传回朝中,恐怕皇后会为此斥责母妃,景晏不敢细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出去见众人,不能让自己不懂礼数的事情传出去。

“夫君,臣妾今日不用拜见亲族吗?”

“我父王也就是上一任狼王薨世才会有新的狼王继位,所以亲族中没有父王。我母后与父王伉俪情深,在父王走后一年就随他去了,所以亲族不多,还有一位姑姑在,就是永宁大长公主,但已寡居多年,很少出来,更不插手我的事,所以整个王族只剩我一人在这苦苦支撑。”贺玄卿装出失落的样子,用眼睛偷瞄景晏,继续道:“这时间恐怕再也没有人像父王母后那样关心我了。”

景晏察觉到狼王的失落,一想到他已经是无父无母更无兄弟手足孤家寡人心里就不是滋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赔罪道:“是臣失言了。”才起身要跪,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阿晏,你记住,以后都不可跪我,也不要在我面前称臣。”

贺玄卿把景晏拉到怀里,宽慰道:“按你们中原的话说这都是父王母后心疼你,我们阿晏以后不用早起侍奉公婆,而且我父王母后一生感情甚笃,生死相随也算完满。”说完,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我知你是担心自己在大婚第二天没有接受朝见而失了礼数,今日我已和众人解释过了,王妃舟车劳顿病倒了,待明日再来受各方朝拜。至于其余亲族要来拜见王妃,而不是你去见他们,我已替你让人将给大家的赏赐送去了,你放心吧。”

狼王细腻周到为自己着想的心思让景晏感到惊讶,他问道:“明日几时出门?我做准备。”

贺玄卿颠了颠怀里人,“我都安排了,王妃配合就好。”

到了晚上,身体强壮的狼王念着王妃明日要早起,告诉自己要克制,可是听到他讨饶的声音,便不想放过怀里的小东西,身子本来就弱的王妃还是禁不起折腾,还是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景晏还在梦里就被穿戴整齐。

他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柔声哄道:“心肝,醒醒吧。”

睁开眼看到身穿繁复礼服、头戴金冠的贺玄卿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狼王在礼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威严。

景晏立刻醒了,低头发现自己亦是一身同样纹饰的礼服,只是颜色和款式略有差别。

贺玄卿给他喂了几口燕窝粥,景晏仰头太累,就攀着贺玄卿的脖子努力贴近一点,当他用余光看到两名侍女垂眸站在门口时,脸颊顿时红了,他不能接受自己作为王妃在侍女面前这样失态,可又不敢拒绝贺玄卿,只能拉着人的衣襟小声哀求:“夫君……饶了我……”

这句话让贺玄卿想起了昨晚,不禁眸色一暗,他将人抱起放在地上,拍了一下他的pg,沉声道:“好好喝,落在礼服上一滴今晚就加一次!”

景晏听了不敢再说话,垂着眸子不去看他。

贺玄卿只无声的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了。

景晏看着感激的望着他,乖乖的喝完了一碗粥。

毡帘掀开,距离景晏数十丈外是整装肃立的草原士兵,他抬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似乎延伸到天的尽头。前排的士兵身着重甲手持武器,后面的骑兵亦是身着甲胄,他们一手牵着威风凛凛的战马一手持冒着寒光的兵器,静默而立极具压迫感。

草原的东边设着香案,西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步撵。

贺玄卿牵着景晏缓缓走出帐子,二人的步素速不快,可景晏却一直比贺玄卿慢半步,不敢与人并排。

察觉到的狼王特意顿了一下等自己的王妃,同时手上稍稍用力,把人往前带了带。明白狼王用意的景晏只得硬着头皮和人并肩来到香案前。

两位面容姣好的侍女恭敬的将点好的香呈给二人,巫医在一旁用听不懂的草原语言低声唱诵,景晏猜这是个祭祀仪式,待吟唱过后,贺玄卿对着香案恭敬的拜了三拜,景晏便也随着贺玄卿对着天地拜了三拜。

侍女接过二人手中的香,将其插在香炉中。

景晏被牵着来到步撵前,他这才发现,步撵四周鎏金的扶手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中央巨大又厚重的紫檀木板完全可以轻松容纳四人,木板上铺着一层崭新的乳白色毛毡,一看便知是用上好的羊毛制成。

狼王麾下的文臣武将和一众士兵已整装已毕,站在两侧候狼王和王妃的到来。

贺玄卿扶着景晏在步撵上站定,而后盘膝而坐,景晏有样学样的坐在贺玄卿身旁。两侧早已静静恭候多时的众人有序的走上前,恭敬的将手中的兵器放在二人面前,象征着对狼王和王妃的忠诚,待前排将领将兵器献完兵器后,由八名士兵抬起贺玄卿和景晏缓步走向远处的石砌高台。

二人拾级而上来到石台的最顶层,自始至终贺玄卿都未松开景晏的手。他坐在象征狼王权势的王位上,景晏则想松开他的手从后面绕过他,侍立在左侧,却被贺玄卿一把拉住,跌坐到椅子上和他并坐。

景晏心下慌乱,他知道就算狼王再怎么宠自己,也不会允许他人与自己分享王位。这等僭越可是能让他连累自己母亲的死罪!

挣扎中,景晏按着贺玄卿的腿想要起身,狼王却顺势拉起他的手十指交扣。

贺玄卿在他耳旁低语:“阿晏再闹就坐我腿上。”

景晏立刻端坐在王位上,心跳都漏了一拍,这人竟然让自己和他一起坐在王位上受众人朝拜?想一想都不由得一阵紧张。

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朝拜和觐见仪式,但每次自己都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和众人一样,按照既定流程,谨慎小心的对王位上的人行叩拜礼,齐声说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吉祥话,木讷的重复着早已做过不知多少遍的流程,生怕自己慢了一拍而被发现、被责罚。而今天,他却坐自己曾经仰望、叩拜的位置上,凭着狼王的威风俾睨天下,这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下面的将士们齐刷刷的跪下黑压压一片,齐声山呼:“拜见狼王、王妃!”

朝拜声音响彻草原,震的人耳膜发颤。

第4章 跑马

“今日带你去跑马。”贺玄卿盯着景晏“艰难”的吃完碟子里最后一口早膳才悠悠开口道。

许是以前在宫中憋得太久了,景晏听到可以去骑马,眸子立刻变得亮晶晶的,甚至闪过一丝兴奋,饶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依旧面色平静的道:“全凭夫君安排。”

若瑾取来主子外出要穿的斗篷,贺玄卿顺手接过来,温柔的给景晏披上那件大红斗篷。火红的颜色映衬的他精致小脸更加精致白皙,景晏属于耐看型,狭长的眼眸、小巧的鼻子,加上薄唇,初看并不觉得惊艳,甚至在他不笑时或是思考时眼里透着不可靠近的疏离,但在人面前却永远谦卑谨慎,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却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早上露重,别着凉。”贺玄卿给人系好斗篷,他没忍住在景晏的唇角落下一吻。

当着婢女的面,景晏条件反射的想推他,可刚碰到那人的衣襟就被握住了手,贺玄卿亲昵的捏了捏他的手,对他温柔一笑,接过婢女手中另一件半旧的玄色斗篷自行系好,牵着他的手走出帐子。

那日的年轻将领牵着两匹马立在帐外不远处,见二人走来,上前行礼道:“参见狼王、王妃。”

“阿晏,这是陆信统领。”

“陆统领好。”景晏颔首

“王妃好。”陆信恭敬行礼

再看陆信身后那两匹马,一匹黑身白蹄威风凛凛、一匹通体呈深紫色膘肥体壮,一看就知是上等好马。

贺玄卿留意到景晏看马儿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喜悦,这让他忍不住暗暗得意,这可是王妃对自己的肯定。

他笑道:“阿晏选一匹。”

景晏惶恐,虽说自己有盛宠眷顾,可万一选错了,骑上狼王的马,那还了得?他走上前轻轻抚摸马头上黑亮的短毛,马儿也乖得很,低下头任他抚摸。

他借着摸马儿的片刻微微思忖后叹道:“这马儿长得可真壮。夫君,他们有名字吗?”

景晏可不敢直接选,只能顾右右而言它。

贺玄卿看着自家王妃机敏的反应,心中依旧不是滋味,他的阿晏对他很是戒备。

“黑色的那匹叫白蹄乌,另外那匹还等阿晏赐名。”

片刻,景晏心中了然,黑色那匹定是狼王的马,而另一匹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收回手,垂眸躬身,柔声道:“臣妾无才,夫君做主便是。”

贺玄卿看着装乖的人,不禁想起前世,他也是这般,极少表达心中所想,表面永远是恭敬顺从,可他知道这小东西的心有对狠,狠到扔下自己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世间。

他记得前世景晏骑马摔伤过,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这次绝不能再让他有危险,他一定要亲自教。

“阿晏又忘了?不能在我面前称臣。”他执起景晏的手道:“爱妃和本王同骑一匹马可好?本王手把手教你。”

陆信还在立在一旁未走,景晏不想让外人看到狼王与自己太过亲昵。

“骑射是皇子的必修课,况且每年围猎我也会参加……”

没等他说完,就被贺玄卿抱上马,他被吓得差点失态叫出声,可下一秒,自己就抵在一个健硕坚实的胸膛上,温热又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那人在他耳畔低语:“阿晏别怕,我在。”

他用自己的斗篷将景晏裹在怀中。

这样的怀抱熟悉又陌生,与榻上耳鬓厮磨时炙热的要把自己灼伤的怀抱不同,这怀抱壮硕有力,犹如在自己身后铜墙铁壁般的后盾。

“我先带阿晏兜兜风,看看草原的景色。驾!”

白蹄乌嘶鸣一声,欢快的飞奔起来,四蹄翻腾,长鬃飞扬,载着景晏和贺玄卿奔驰在初秋色彩艳丽的辽阔草原。

不精骑术的景晏在围猎时摆摆样子还好,在草原儿郎奔驰的马背上却不敢大意,他的后背紧紧靠在贺玄卿的胸膛,双手抓着那人坚硬的胳膊,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耳边是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衣袍声。

“阿晏,睁开眼睛看看这片草原,这里永远属于你,我也属于你,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贺玄卿没来由的低语让他忘记了紧张,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转头怔怔的望着那人,好像是在确认,他想张口却被风吹的吹乱了呼吸。

贺玄卿看着鼻头被吹的有些微红的人,偏头吻住了那半张的的唇上,学着风的样子讲他要说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白蹄乌载着二人一路向东,迎着金色的旭日、踏过野草水洼、趟过蜿蜒的河流,掠过悠闲的牛羊。

渐渐的景晏开始不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摔不下去,马背上的狼王坚实可靠。他也大胆的睁开眼,仗着狼王的威风催促着马儿加快速度。

贺玄卿带着景晏疯够了,白蹄乌驮着他们慢悠悠的往回走,“哒哒”的马蹄声也慵懒了许多。

懒洋洋的靠在狼王怀里的景晏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来学骑马的,自己总在人怀里算怎么回事?

他低声开口与贺玄卿商量道:“夫君,你还未教我骑术……”

由于跑马,贺玄卿出了一身汗,那热度隔着层层衣料渗过来,把景晏烤的暖烘烘的,但时间久了,带着潮气的热度还是让人不适,景晏向前倾身,试图和人拉开一些距离。

察觉到怀里人的动向,贺玄卿把人捞回来舔吻着他的耳尖问道:“阿晏要做什么?”

“只……只是出汗了……动一动……”

贺玄卿怎么忘了,别看他的王妃什么苦都吃过,但娇贵起来却是谁都比不了的。

他吓唬景晏说:“那也别乱动,一会儿让风钻进来就不好了,非得染上风寒不可。”

“哪有那么娇贵,臣妾又不是纸糊的。”景晏笑着反驳,“再这样,连小马驹的体魄都比我好了……”

贺玄卿看着他逗趣的样子,忍不住重重的吻了两下他的脸颊,惹得景晏直躲。借着他正色道:“阿晏,骑马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那是日积月累、熟能生巧才行。为夫倒是觉得,你学骑术不如求我划算。

景晏疑惑。

“我大抵是草原上最精通骑术的儿郎了,阿晏若是每次都与我共乘一匹马,何愁骑术?你驾驭我不比驾驭那略同任性的马儿要强千倍万倍?”

……这人好无耻

贺玄卿认真道:“我们草原的马儿一辈子只忠于一位主人,我也想只做你的马。”

景晏呼吸都漏了一拍,他只觉面颊发烫,心底涌出一阵悸动。这是狼王在向自己承诺?

他没搭话。

半晌,贺玄卿才道:“明日咱们启程回都城好不好?”

景晏靠在他怀中,仰头只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和放大数倍的侧脸,喃喃道:“咱们……还有都城?”

“阿晏以为我们草原儿郎都是住帐子、每天打猎,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吗?你和亲前,宫中没有姑姑教过你草原的习俗?”

他不敢告诉贺玄卿,自己和亲前,姑姑只教过自己如何在房中侍奉狼王。

“夫君,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在都城成婚,而是来这里?”

贺玄卿温柔的吻了一下他脸颊,将自己的脸贴在景晏微凉的脸颊上,目光顺着景晏的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和山峦,沉声道:“在这里成婚也是我们的习俗,因为这里是我们草原儿郎的根,长生天在这里,我的父王和母后也在这里,他们都会看着我们、祝福我们。”

景晏暗暗想,祝福?真的会有人祝福和亲吗?就算不是真心相爱也会祝福?

贺玄卿又道:“这路都城离这里不算远,明天阿晏想骑马还是坐车?”

景晏毫不思索的回答:“想骑马……”

“今晚再好好练练,明日为夫就让你骑马,好不好?”

晚上还能骑马?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景晏脸颊,这时他才明白贺玄卿口中的骑马是什么,他羞臊的别开脸,没有答话。

第5章 喜好

第二天,景晏果然再次起晚,误了启程的时辰。贺玄卿不忍叫醒他,只是打发车驾先回都城,等景晏醒了,二人再骑马回去。

景晏醒来发现天已大亮,贺玄卿倚在床头凝眸看着他,“阿晏醒了。”

“夫君,几时了,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景晏声音哑的不像样子,强撑着困意坐起来,努力睁开还有些红肿的眼皮。

“不急,等你睡饱我们再走。”贺玄卿看着他,眼中尽是柔情。

“那……成何体统……”景晏小声回应。

他费力的转动脖颈,试图适应大大小小咬痕泛着的细小的刺痛以及每天起床时身上的酸痛。

贺玄卿拿起衣物熟练的给害羞的人一件件的穿上,“在这里,阿晏就是体统,阿晏就是规矩。嗯?”

虽相处了几日,可景晏还是会被贺玄卿嘴里时不时说出的情话弄得脸红心跳。

昨日贺玄卿框他骑马,结果一整晚景晏都在被迫骑马,一开始的颠簸他还能忍受,但也不知道狼王搭错那根筋了,不知疲倦的折腾,到后半段景晏就累的不行了,一直求饶,最后直接无力的趴在贺玄卿精壮的胸膛上耍起赖。狼王也不恼,先是箍着人的腰顶,后又觉得不过瘾,直接把人按在床上,继续骑马。景晏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泪痕,连枕头都哭湿了一小块,甚至破天荒的在贺玄卿怀中说梦话,说自己以后再也不骑马了。

用过早膳,贺玄卿牵着景晏来到外面,准备骑马回去。景晏看到昨日的白蹄乌就没来由的一阵腿软,心中更是为昨夜的事生气,根本不想骑马,况且今日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也不便上马。贺玄卿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将人稳稳的抱上了马背。二人骑上白蹄乌向都城而去,陆信带着几名亲卫各骑一匹骏马,牵着昨日那匹深紫色的马儿紧随其后。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申时才到都城。

临近都城,路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不少人认得狼王,再加上他怀中抱着一个温润娇嫩如谪仙般的白衣男子,众人便猜到景晏的身份,纷纷向二人行礼。还有热情的蒙古妇女见状抱着自家三岁的奶娃娃上前拜见,哄着奶娃娃向王妃问好,祝二人早生贵子。

景晏未见过民风如此开放的子民,听到早生贵子四个字如雷贯耳,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用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得体的笑容,还好贺玄卿替他解围。

他这才明白为何贺玄卿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骑马回都城的要求,自己完全掉进了他的圈套,这人先以跑马为甜头,让自己意犹未尽,自然的让自己说出想骑马回都城,到了都城再被被众人围观,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可是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马背上,景晏被狼王圈在怀里浑身不自在,小声问道:“夫君,我骑马累了,可以改乘马车吗?”

“骑马不是阿晏选的吗?你的喜好夫君自当尽力满足,车架早已到府中了。若是累了就靠在为夫怀里休息好不好?”贺玄卿看着怀里的人,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语气也带了一丝轻佻。

“为夫帮你按按,都怪我昨日……”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抚在人的腰上,帮人揉捏。

“这……不成体统……”景晏挣不开,急的小声抗议。

贺玄卿倒是不以为意,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景晏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妻。

景晏不知他此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像个小媳妇一般略带羞涩的接受路人的行礼。

老远就看到红彤彤一片,王府门口还随风飘起大红绸装饰,老管家带着一众仆人早早恭候在门外,见人走近,纷纷跪地行礼,迎接主子回府。

贺玄卿先下马,伸手去接景晏。景晏愣了一下,随即将手递与他,一个侧身,轻盈的跃下马。

看到他轻盈的身形,狼王深邃的眸子暗了暗。

狼王牵起王妃的手,没了刚刚轻佻的样子,声音爽朗又带着威严让众人免礼。

回到府中,景晏端庄的与贺玄卿步入府中坐定,众人上前给狼王道喜,正式拜见王妃。

贺玄卿赏赐过众人后,景晏对众人说道:“各位近日辛苦了,我带了一些中原的小玩意儿送与大家,略表心意。”

众人谢恩退下,贺玄卿拉着他的手道:“阿晏,这是咱们府里的管家,乌恩其。”

“我初来乍到,咱们的规矩我还不懂,以后少不得麻烦您。”景晏说的客气,拿出一小袋金子赏给管家。

圆脸小眼长相喜庆的蒙古汉子恭敬行礼道:“谢王妃赏赐,都是奴才应该的。”

管家还未退到一旁,景晏从宫中带来的荣姑姑看到六皇子出手如此大方,赶紧迈着小碎步走上前,跪在地上不停的给二人道喜,后面还跪着一个年纪极小的丫鬟聪儿。

一老一少失礼聒噪,让景晏很是难堪。

贺玄卿记得她二人,上一世就是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卖主求荣,没少给皇后通风报信,而且他的阿晏也不喜二人。

他虽心中厌恶,但面色却平和,他要先帮爱妃解围,遂沉声道:“二位随爱妃北上辛苦了,应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吧?”他侧过头温柔的看了景晏一眼,“阿晏,她们不远千里陪你来到这里,辛苦得很,赏什么稀罕物也是不够的。不如这样,为夫想做主让她们修养些时日,派人带她们四处逛逛可好?”

这一老一少,老的老奸巨猾、少的愚笨贪财,可偏偏这两个是自己出嫁前皇后赏的奴仆,自己正头疼怎么安置,没想到贺玄卿竟一开口就给他解决了这个大个麻烦。

明面说上是将二人送出去游玩,可谁又能保证路上会不会遇到不测呢?再不济送出去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以。

景晏展颜一笑,“全凭夫君做主。”

这笑容让贺玄卿心神一荡,这几日他的阿晏还没对自己笑过。

二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自然是忙不迭的叩谢。

打发了那两个奴仆,走上来两位婢女和两位小厮来拜见,四人年纪都不大,婢女是那日在香案前给自己递香的那两位,叫若谨、若蝶,都生得水灵机敏,小厮叫追云、白刃也生得精神结实。

“阿晏,我知你来的匆忙,在中原没带个得手的人来,这四人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以后只负责伺候你。”

“谢夫君。”景晏没想到他还给自己这个和亲的“贡品”配了四个可以使唤的人。

众人退下,贺玄卿牵起他的手,“夫人,你今天骑马累了,我带你回房休息,咱们明日再熟悉府里可好?”

不说还好,一说又让景晏想起昨晚之事,他面上露出一片羞赧之色。

景晏试图抽回手但没成功,他说道:“什么时候去拜见姑姑呢?”

“我姑姑啊,这几天正在闭关,而且她老人家不喜这些事情,等过些时日再说罢。走吧,我带你回房。”

景晏只得被牵着往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景晏才发觉,与其说这里是王府,不如说是小型的宫殿,宫宇寝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精致的花园。

寝殿房间的布置也让景晏眼前一亮,从家具质地到摆放陈设,分明都是自己的喜好,他不信草原会有人用花梨木、罗圈椅,连床幔的软烟罗都是中原极珍贵的产物。他忍不住这摸摸那看看,这里比自己在宫中住的房子不知好了多少,可看着满屋子的陈设到让他怀疑起来,难道粗犷的草原汉子也和自己这个中原人有一样的喜好?

贺玄卿把景晏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他将人圈在怀中,轻吻他的发顶,深情道:“心肝,你的喜好,我还不知吗?”

第6章 刺客

二人在一起腻歪了好几天,在管家乌恩其和陆信旁敲侧击的催促下,这天晚上贺玄卿终于想起要去书房处理公务。

景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伴君如伴虎,日日陪着狼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虽说自己圣眷正浓,但他明白这不过是新鲜劲儿没过而已。

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闲下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狼王就贴了上来,拉着他衣袖道:“阿晏,我带你去书房看看好不好?前几日带你在府里闲逛你都没去。”

贺玄卿又想黏着自己……

“夫君……我怎敢打扰夫君处理公务……”景晏推脱。

书房一般是放机密最多的地方,要是自己真的冒冒失失的跟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听了不该听的,亦或是以后书房丢了东西或府中出了内奸,那自己岂不是难逃干系、万劫不复?

“你不在我身边,我根本没有心情处理那些事情……”贺玄卿的声音有些低落,但又像是在撒娇。

……

不容景晏再推脱,霸道的狼王直接牵着他的手,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在府中的另一个僻静的院落,正房三间屋子没有隔断,甚至阔朗,西边是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左手边整齐的码放着数量不少的公文案牍,右手边是一个紫檀笔架,上面挂着几只毛笔,墙边的黄花梨月牙桌上放着一只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东边是议事厅,墙上挂着地图。

贺玄卿拉着景晏自然的坐在自己腿上,把他圈在怀里,亲昵的蹭着他的脖颈,大脑袋埋在他的肩窝,耍赖道:“阿晏,我好累。你帮我读公文好不好?” 说着拿起一本公文塞在他手里。

“臣……不敢……”景晏推脱。

狼王的精力有多旺盛他是知道的,贺玄卿根本就不会累,谁知道让自己看这种机密是不是在下套。

贺玄卿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故意发出“啵”的一声,“以后你自称臣一次,我就亲你一次。”

景晏偏过头不做声,垂眸看着手里像烫手山芋一样的东西。

在贺玄卿的再三要求下,最终还是拗不过他,打开公文,言简意赅的复述给狼王听。

贺玄卿在他复述时会时不时的提问让自己的王妃作答,一时想不起来的,景晏会在思考之际习惯性的拿着毛笔的微端靠近自己脑袋无意识的戳两下,那样子可爱极了。

不知不觉中,二人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贺玄卿知道景晏放在众皇子众都是聪明的,在宫中读书也非常刻苦,但上一世的人多不少东西了解不深,当时他也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当年没遇到一位好老师点拨,现在他不介意自己当这位老师。

“阿晏,刚刚你引用的《孙子兵法》少说了半句。”

“你可知“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这句话后面还有半句?”

景晏心中疑惑,思索半晌,茫然的摇了摇头,《孙子兵法》自己早已熟读,不说滚瓜烂熟,但应该出不了差错才对,可竟不知还有下半句,难不成自己看的版本有误?

贺玄卿爱极了他望着自己茫然的眼神和因为无措而微张的唇,那表情无辜极了,每天晚上他攀上高峰过后都是这幅让人难以自持的表情,让人更想好好疼爱一番。

他的唇贴上景晏的耳廓,轻声道:“爱而宠之啊……”

根本就不是《孙子兵法》里的话,而且贺玄卿自己编的!这人好不正经,竟自己编了半句来诓人!

狼王突如其来的表白,一句话撩的景晏红了耳根,他扭着想要下去,可圈着他的胳膊却丝毫不动,不管怎样越挣扎,都无法脱身。几个来回,两人身上竟然蹭的热了起来,感觉到的景晏瞬间愣住不敢动了。

看着景晏脸颊染上一片红晕,狼王很满意,他的手也像蛇一般,悄然探入景晏的衣袍内,吓得他微微躲了一下。

“心肝,别动……”贺玄卿几乎贴着他的唇呢喃道。

景晏在次被眼前的“美色”冲昏头脑,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没再躲。

正当四片唇即将相碰时,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好事。

“主子,奴婢来送点心。”

若蝶的声音让景晏浑身一激灵,他迅速起身立在贺玄卿身侧,急忙整理好衣服,紧张的仿佛偷情被抓了一般。

对比起慌乱的景晏,贺玄卿则泰然自若的稳坐在罗圈椅上,沉声让若蝶进来。

得了允许的若蝶低着头将几盘果子和点心放在进门的小几上,行了个礼便迅速退下了,不敢多看一眼。

待人走后,景晏只觉面颊发烫,他暗骂自己怎的光天白日的被狼王勾的想那种事,真是下作……

贺玄卿起身若无其事的想牵景晏的手却被人悄无声息的躲开了。

景晏向后微微退了一步,道:“夫君想吃些什么,我去给您端来。”

贺玄卿一听自家王妃的语气就知道这是生气了,他将人揽在怀里,低声说:“谁知道若蝶拿来什么了,阿晏陪我去瞧瞧可好?”

景晏不情愿的跟着他走,刚来到桌边贺玄卿就捻起一块精致的点心送到景晏唇边,示意他尝尝。

景晏心中还别扭着,他抬眸看了狼王一眼抬手想接,贺玄卿却不许,他无法,只得就着贺玄卿的手咬了一口。

那点心香浓滑软,甜度适中甚是美味,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景晏想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点心接过来,狼王依旧不许,只能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整块点心。

“夫君,这点心真是和中原的不同,可有名字?”

“这叫白蜜滴酥,是用新鲜的牛乳与蜂蜜、鸡蛋、糯米粉调和蒸制而成,阿晏可喜欢?”他记得这是景晏上一世最爱的点心。

景晏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点心名字暗暗记住,以后见到母妃一定要带给她尝尝。

“喜欢……谢谢夫君……”

贺玄卿勾了勾唇角,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点心还有更美味的做法,阿晏可想知道?”

景晏点点头。

“相传如果不用牛乳而用人的……”

景晏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吓得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涨红了脸,“成……成何体统……你……不正经!”

贺玄卿看见自家王妃这幅样子,哈哈一笑,上前搂住人哄道,“阿晏脸红什么?这些话我们不是每晚都说?再说,阿晏这幅样子,可是想用自己的做给为夫吃?”

景晏被他说的又羞又臊,红着脸说:“夫君,臣妾要回房沐浴了,臣妾告退。”

说罢便甩开他快步回房,中途还差点迷路,贺玄卿却站在门口像个坏种一般嚷嚷。

“阿晏这是做什么,哪个生子的人没有呢?”

他再这样喊,整个府里的人都要知道了……

回到寝殿,景晏迅速将房门栓上,生怕贺玄卿追来一样。他拍了拍自己红透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为何会对贺玄卿挑逗的话反应这样大,还使了小性儿,若是狼王一个不高兴以后在他面前连“宠妃”的地位都没了,嫁过来的和亲皇子和狼王不过是君臣关系,虽说贺玄卿现在待自己好,可谁知道这份新鲜劲儿能维持多久,以后还是事事以他为先,不能再这般失了分寸。

掌灯时分,贺玄卿处理完公务刚踏入院中便发现不对,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狼王更不例外。

景晏最怕冷,沐浴时窗户不可能是虚掩着的,若瑾和若蝶也不会这般不谨慎,加之他听到房间中似有动静,仿佛还有断断续续的低语声,阿晏害羞,沐浴时身边并不会留人,因此心中更觉不对。

贺玄卿放轻脚步来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内望去,竟看到一名黑衣人正悄悄地往屏风后走!而他手无缚鸡之力的阿晏就在那屏风之后沐浴!

贺玄卿心中骇然,他用极快的速度从窗外纵身跃入屋内,骤然袭向那黑衣人,一招便将其制住,并怒喊:“有刺客!来人!护驾!”

而那人也并非等闲之辈,竟拼命挣脱了狼王的钳制,贺玄卿反手捉住那人的一条臂膀用猛力一卸,竟被那人用一招太极化解掉,刺客自知不敌想要跳窗逃跑。贺玄卿拔出挂在一旁的佩刀,弯刀骇人的寒光闪过,刺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关键时刻,景晏在屏风后喊道:“夫君你没事吧!”

贺玄卿听到景晏的声音分了心,那人趁他分神之际,迅速冲到窗边,当他翻身而出时,贺玄卿的弯刀脱手,直直砍向刺客的后肩,瞬间一股铁锈味弥漫在屋内。

刺客一个,而后迅速爬起来,轻盈跃上屋顶

他刚要去追就听到景晏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夫君,我怕……”

贺玄卿立刻停住脚步,放弃追赶刺客,回身安抚自己的王妃。

他命侍卫带着猎犬去追黑衣人,自己则来到屏风后面查看景晏的情况,用中衣将人裹起来护在怀中。

只见景晏面色发白,整个人颤抖着缩在他的怀里,像极了受惊的小猫。可怜兮兮的人让贺玄卿心疼不已,想是刚刚吓到了,他把人从浴桶中抱出来擦干并给他穿上干净的中衣,整个过程景晏都乖顺的很,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挂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把吓坏的景晏哄睡着,贺玄卿凝眸望着他沉静的睡颜,不禁暗暗自责。二人不过刚分开一会儿,阿晏就遇到了刺客,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可他并不记得上一世府中出现过刺客,可以说,他确认上一世府中没有刺客,是不是上一世的自己没有发现?还是那人根本就不是刺客?上一世景晏是否发现了这人呢?他为什么没和自己提过?

第7章 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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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互市

二人来到集市,景晏发现这里虽比不上中原的集市繁华,却也异常热闹,来往人群中有不少异域打扮的外邦之人,耳边也尽是嘈杂的各色语言。他紧跟着贺玄卿穿梭在各色人群中,虽然克制着不让自己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到处乱跑,但一双好看的眸子却不停的打量各着种新奇玩意儿。

贺玄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欣赏着上一世的自己从未见过的阿晏的美好模样。

刚到集市,贺玄卿就给了景晏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让他随便买。景晏口中谢过了狼王,随手将荷包挂在腰间,可是他在集市转了一阵什么也没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