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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0(3 / 3)

狼王离开的第二十五日,正在书房看账册的景晏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追云立在帘外道:“主子,狼王来信了。”

他迟疑了一下,捏着账册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待追云放下信出去后,景晏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封信撕开火漆封印,拆信的手竟有些微颤,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

吾妻阿晏,展信舒颜。

前方一切安好,十日内必重挫吐蕃,勿念。府中杂事切勿挂心,天气渐寒,记得添衣,想你难眠

景晏憋了数日的一腔思念在胸口荡开,化作一缕柔肠,他用指腹一遍遍抚过信上的寥寥数字,反反复复看了良久,这里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对自己的叮嘱。

都城天气渐寒,但边境风沙大,气候恶劣,恐怕早已入冬,不知贺玄卿的军备中有没有足够的棉衣。他有近一个月没有见过贺玄卿了,这封信让他想起离别前的那个吻,仿佛唇上又还带着他灼热的温度。

狼王离开的第三十一日,他收到了爱妻的回信。

贺玄卿在营帐里烤着火,接过信使手中的信,特意侧过身子才打开看,生怕烧的“噼啪”的火星子溅到信上。

玄卿,见信如面。战场凶险,万要保重,我在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天气渐寒等你凯旋归家。

信封中还装着一个绣着并蒂莲的精巧荷包,荷包里是几颗红豆。

贺玄卿在火堆边将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唇角笑意,他将信沿着折痕仔细叠好,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把荷包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幽香侵入鼻腔,在胸膛化开深入肺腑,是阿晏的味道。

狼王离开的第三十五日,景晏屏退伺候他就寝的若瑾,自己披着外袍,手执烛台来到衣柜前,取出一件贺玄卿的中衣换上。屋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窸窣的声响,景晏换衣服的动作有些僵,生怕被看到一样。

衣服有些大,景晏只穿了上衣就能把自己包裹在里面,他在半夜偷偷穿夫君的衣衫,光是想想就让人红了脸,可是自己实在思念的紧。他将烛台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而后吹灭,屋内陷入黑暗,景晏故意躺在贺玄卿的那侧,手上摩挲着贺玄卿送自己的狼牙,将小半边脸都脸埋在枕头里,呼吸间都是贺玄卿的味道,仿佛他回来了一般,只有嗅着他的味道,自己才能好眠。

第15章 爱意

恍惚中,景晏看到贺玄卿身披战甲回来了,仿佛和离开那天一样,只是身上多了些尘土、脸上冒出了些胡茬,他想抬手掸去狼王身上的风尘,却摸到了一手血污,他惊恐的看向贺玄卿,对方却一脸笑意的温柔的望着他。

景晏大喊着玄卿惊醒,冷汗已浸透了身上的中衣,他坐在床上大口穿着粗气,愣了片刻才知是梦。

若瑾知他做了噩梦,忙跑过来给主子倒了杯热茶压惊。

景晏接过温润的白瓷茶杯握在手中,以前都是夫君给他倒茶的……

若瑾注意到到他额头上的冷汗,怕王妃着凉,又取来外袍给景晏披上。

他低声问道:“可有狼王的消息?”

若瑾安慰道:“主子,现下天还未亮、城门未开,兴许等城门开了送信的人就来了。”

景晏知她是有心宽慰自己,略点点头,又将茶杯递与若瑾,催着她回去睡,而再次躺下的景晏闻着贺玄卿的味道却怎么也睡不着,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他怕。

贺玄卿已经离开四十日,景晏未按约定时间收到狼王回城的消息,前方也再没有传来战报,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没回来,这些都让景晏焦灼不已。府内的人都心知肚明,王妃最近心情欠佳,也都不敢造次,景晏也知他们心中所想,每天都强打精神,像个没事人一样,心里却早变成了热过上的蚂蚁。

狼王离开的第五十日,若蝶慌张的跑进来,大口喘着粗气大喊:“王妃!”

本就心神不宁的景晏被她吓得差点呛了一口茶,他嗽了几声才强压喉间的不适,勉强张口道:“慌什么,慢慢说。”

若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奴婢……让白刃给我出门买奶皮子……他……都到摊子边上了,后来竟然回来了!”

“你是让我帮你教训白刃?还是让厨房给你做点奶皮子?”

若蝶认真的摇了摇头,口中蹦出两个字:“狼王……”

景晏听到后瞳孔猛缩,“嚯”的站起来问道:“狼王怎么了!”

“回……来了!”

“你说什么?!”景晏难以置信。

若瑾看她这不成器的妹妹也是急的要命,在一旁呵斥道:“把气喘匀了快点回话!”

若蝶这才理顺了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白刃在街上看到有一小校骑马入城,口中喊着大捷,他跟去兵部打听,得知狼王已班师回朝。”

“白刃为何不亲自过来报信,他人呢?”

“他刚刚跑回来报信,没给奴婢买奶皮子,再晚些集市上卖奶皮子的独孤大娘就要收摊了,他被奴婢追着打了一顿,然后又去买奶皮子了……”

若蝶一提到自己的奶皮子就有些委屈,自己央求了白刃好几日,他才答应跑一趟,结果却遇到这等大事,估计又吃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奶皮子了。

景晏心中叹气,若蝶和若瑾是两姐妹,怎么性格差这么多,一个贪吃活泼,一个老成谨慎。虽然知道夫君即将回城,可心头依旧愁云密布,不禁多想,为何没人来府里报信?难道是狼王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不想让自己知道?

乌恩其来到厅上行礼禀报道:“王妃,陆统领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身重甲的陆信大步走上正厅,在门口卸了腰间的长刀递与小厮。

他跪在正厅中央,高声禀道:启禀王妃,本战大捷!大军离城还有五十里!狼王命我先行来给王妃报信。”

景晏被陆信洪亮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颤,贺玄卿马上就要到家了?

府内其他人听了心中也送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他愣了片刻,走上前亲自扶起陆信,说道:“陆统领此去辛苦,快快请起。”

在陆信站起身时,景晏低声问道,“狼王可好?”

陆信压低声音回道:“禀王妃,好着呢。”

景晏微微颔首,自那次噩梦起,心头萦绕的不安总算消散了。

景晏站在正厅门口,抬头望了望外面晴澈的远方,这是入秋后少有的蓝天白云,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驱走了多日的寒气。

“备马,我要出城迎接狼王凯旋。”

景晏身披白狐皮大氅立于城门前静静的望向西方,那是贺玄卿归来的方向,陆信牵着马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自愿来迎接的百姓们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侧,让出一条大路。

由于来的太早,景晏的脚趾被冻得有些麻木,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夫君,景晏便不觉得寒冷,他现在只想快些见到贺玄卿。要不是规矩和中原皇子的头衔压着,他真想立刻飞奔上马,跑到五十里外去迎接自己的夫君,他很想知道到贺玄卿突然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惊讶?喜悦还是其它、

不知过了多久,陆信指着远处忽然腾起的烟尘朗声道:“王妃,狼王来了!”

景晏看到天边扬起马蹄踏起的尘沙,凛冽的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土腥味。过了半晌,他听到了轰隆的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

此刻景晏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好像心脏也跟着飞奔而来的马蹄一般飞快的跳动着,似乎马上要跳出来了,他有些紧张甚至是害羞,因为他不知道贺玄卿看到自己会不会惊喜。景晏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烫,十指在大氅下暗暗握紧,课面上依旧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眯起自己狭长清澈的眸子,坚定地望向贺玄卿的方向。

烟尘越来越大,马蹄声震耳欲聋,远处出现了一排不大的黑点迅速朝自己奔来,黑点逐渐变大,景晏看清了为首的将领身形高大骑着一匹黑马,不用多看,那人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贺玄卿又是谁?!

他看着策马而来的贺玄卿,心中升起一股骄傲。如果抛去和亲来讲,那人可是让各国所忌惮、战力最强悍狼王,那人竟是自己的夫君,还是说过只爱自己一人的夫君,今日又是他们婚后贺玄卿第一次凯旋归来,兴许是阔别已久,一时激动的人竟然红了眼眶,景晏强压心头复杂的情绪,唇角逐渐漾开稍纵即逝的笑意,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而后静静的等待着狼王的到来。

待贺玄卿看清身着白狐裘大氅率领众人立于城门前的人后,便带着队伍渐渐收住了速度,在离城门数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恭迎大王凯旋!” 众人纷纷跪倒齐声喊道

景晏站在原地没动,草原初冬的寒风吹过,白狐裘大氅被吹的扬起了下摆,毛领遮住他小半张脸,上面的绒毛扫在景晏的脖颈和脸颊,带来细碎的痒意。

他的带着笑,仰头望着不远处的狼王。

贺玄卿柔眸回望着景晏,就着喧闹声,骑着白蹄乌朝爱人缓缓而来,景晏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情愫,二人的眸中只有彼此。

贺玄卿盯着景晏,唇角带着柔柔的笑意,声音穿透力极强对众人道:“免礼!”

他继续驱马向前,停在景晏身侧,向他伸出手,景晏将自己的手放在贺玄卿的掌心,自己随即被略带薄茧的大掌握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狼王抱上马圈在怀里,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五万将士和众人的欢呼声,眼前是阳光洒下来的坦荡的前路,身旁是狼王炙热的气息和坚实有力的胸膛,这一刻,景晏心中好像有一颗贺玄卿种下的种子从心底破土,顺着阳光的方向,换发着勃勃生机。

到了府门口,贺玄卿假意扶景晏下马,就景晏从马背上跳下来之际,狼王伸出双臂将他接住,连带着白狐皮大氅一起,稳稳的将人横抱在怀里。景晏惊呼一声表示抗议,然后把脸埋在人的颈间蹭了蹭,攀着人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闷声说不成体统。

迎接的众人纷纷跪下叩拜,恭迎狼王凯旋,看到这一幕大家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抬头。狼王抱着王妃入府,扔下一句:“都免礼!”便扬长而去。

贺玄卿抱着怀里大胆又害羞,像小白兔般的景晏穿,一路穿过正厅,绕过花园,径直来到房中,像上次一样用脚粗暴地踢上了门。

一路上,隔着大氅,贺玄卿身上的重甲依旧硌的景晏身上生疼,可他爱死这种痛感了,这证明他被贺玄卿抱着、被贺玄卿疼着、被贺玄卿爱着。

“快放我下来,丢死人了。”景晏红着脸挣扎道。

“不放,我抱自己的妻,有什么丢人的?”贺玄卿颠了颠怀里的人,把他抱的更高了些,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再说,我还要抱你一辈子呢。”

本来,贺玄卿怕沾过血污的铠甲冲撞了怀里的小东西,想先卸了甲再抱他,可他看到景晏像望夫石一般站在城门前等自己时,他就有一种要把人立刻抱进怀里、甚至要揉碎在怀里的冲动。

他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描绘着景晏的美好,仿佛永远看不够,景晏被看的脸了耳根,刚要说话,便被贺玄卿急切的充满爱意的吻打断,把他的“成何体统”尽数堵了回去。

第16章 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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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家书

重生一世,贺玄卿自然记得这封书信的内容,无非是皇后骗他去中原的伎俩。

待景晏平静的看完信,他把人搂在怀中,佯装不知,柔声说道:“阿晏,你我才新婚不久,你母后的信就追着送了来,可见他们真是关心你。”

景晏心中冷笑,皇后这哪里是关心我,他们是关心贺玄卿才对,明明是想把狼王骗到中原下手罢了,再说他可不是自己母后,他的母妃只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静妃而已。

“皇后娘娘更关心你这位佳婿才是。”景晏不便明说,只能话中有话的提醒贺玄卿,他将信件递给贺玄卿,继续说道:“信是皇后娘娘亲笔所写,她说明年春龙节是父皇六十寿诞,希望我们可以早点回去为皇上祝寿。”

妇孺皆知,草原是中原的北面最大的威胁,甚至远在西方的吐蕃都盼着两家最好能两败俱伤,可自从赵老将军过世以后,中原再无能与草原一战的悍将,不然中原也不会主动和亲。但和亲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区区一个皇子只能让这头狼停住一时,但不能让他停住一世,只有除掉他、吞并这片草原,中原才能高枕无忧。

除母妃以外,贺玄卿是唯一给过自己关心和爱的人,虽说是建立在虚假的和亲之上,二人的相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他多少是了解贺玄卿的心意的,他对自己的用心却让景晏有些动容。至少生他养他的中原除了母妃,连他的父皇都从未给过自己些许的爱,就连广元帝随口的夸赞都能让儿时是景晏默默高兴好久。

在王令与爱人之间,景晏动摇了,他心中盘算着,不如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去为妙。

贺玄卿自然听懂了景晏的话外之音,他端起温热的燕窝粥用银勺舀起来吹了吹,而后喂给景晏。

他笑道:“既然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咱们去就是了,正好还没正式拜见过你的母妃,我要备厚礼感谢母妃生出一这么个惹人疼的小东西。”

贺玄卿怕是个痴儿吧,这么明显的圈套他怎么上赶子往里钻呢!

景晏一听他这话心知贺玄卿恐怕是想去会一会广元帝,他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心想现在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他说道:“夫君,父皇的生日在二月初二,现下还未入冬,早着呢,依我看,我们二月初一到皇城就好。况且寒冬腊月道路难行,就算是不去,父皇母后也会体谅咱们这些小辈,不会怪罪的。”

贺玄卿听出了景晏对自己的关心,小东西极力的想说服自己不要去中原,莫不是担心自己?

他爽朗一笑,喂人吃了一口点心,沉声说:“阿晏说的有理,那我们后日就启程可好?”???

“咳咳咳……”景晏被酥软的点心的皮呛到,猛咳嗽了两声。

贺玄卿端起一碗牛乳喂他,景晏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大口。

他给人拍背顺气,待景晏缓过来后继续专心喂他吃饭,假装无视他震惊的目光。

贺玄卿继续说:“未入冬,路还好走些,待下过雪就越发难走不说,还有危险,万一再伤到我的阿晏就不好了。况且,你千里远嫁必定想家,不如咱们早些动身,回去过年。”

景晏心中略有所思,他端起本就温热适口的牛乳先是吹了吹又呷了两口,故意拖延时间,实则是想找借口劝住贺玄卿。

他放下盛牛乳的青花碗,缓缓说:“夫君,现下边境刚刚安稳,若您不在,吐蕃来犯,恐怕没人能镇得住他们,再者两国开战,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您人在中原,到时要想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恐怕是困难……”

贺玄卿看着装模作样阻拦自己的王妃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坦然道:“阿晏放心,我已拿下吐蕃三城,他们十年内必不敢再犯。”

三城?!他去了几十天干了这么多事?狼王果然名不虚传。

景晏没有放弃,继续劝道:“若要启程也不是小事,夫君乃是万金之躯,又是头一次去见父皇,要准备的东西必定不少,需要仔细筹谋一番,不如……”景晏蹙着眉若有所思。

贺玄卿兴奋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阿晏说的有理,确实要给皇帝老儿……广元帝带点东西,那把我的牛羊、马匹都带上,这几日就出发。”

景晏看贺玄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去中原不可,句句话好像都顺着自己,但句句话都在曲解自己的真实意思。

当着伺候的人景晏也不好多说,只是心中无奈,他深知现在的日子得来不易,狼王宠爱、府内祥和、奴仆忠心、边境安定,一旦回到中原,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等着自己,甚至可能会有去无回,他真的不想宁静的日子再起波澜,他与母妃寄月抒怀便好。

贺玄卿吃了几口陪早膳便匆忙起身去换出门的衣裳。临行前,他趁着机亲了一口坐在桌旁发呆的景晏。

贺玄卿笑道:“阿晏昨夜辛苦了,今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完便心情大好的出门去了。留下愁眉苦脸的景晏。

掌灯时分,忙了一天的贺玄卿回到屋内,看到景晏拿着画本子坐在桌边出神。

他上前在景晏面前用手晃了晃,说道:“阿晏,回神了。”

景晏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惊的回了神,他放下书,扯出一个笑容,自然的拿起暖炉上的茶壶给贺玄卿倒了一杯茶。

“夫君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贺玄卿接过茶,用自己微凉的唇亲了亲他的温柔的脸颊,笑道:“我不回来,怎知爱妃想我想的出神?”

景晏担心贺玄卿去了中原以后的安危,根本无心和他亲热,只是极其敷衍的让狼王亲了两下,之后又重新坐回桌旁。

他思来想去,为今之计只能明说了,他让婢女们退下。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对着贺玄卿行了一礼,说道:“夫君,今日我有一事斗胆向夫君讨教。”

上一世景晏从未有过此举,这下让贺玄卿有点懵,但他猜想应该是与去中原有关。

他拉着景晏坐下,直截了当的说:“讨教不敢当,阿晏直说便好。”

“草原与中原世代为敌,可知中原人的特点?”

“说好听些是善钻营且足智多谋?说不好听些是狡诈多疑?”贺玄卿笑吟吟的看着景晏,又补了一句道:“我的阿晏除外。”

“那您应当也知能猜到当今中原皇帝和皇后的为人吧?”

坐在皇位上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的故乡也是中原,他不想看到有一天父亲和丈夫刀兵相向、百姓流离失所。

广元帝统治中原几十年,除了继位外,自然也是懂谋略的,只是近年逐渐昏聩,但依旧很好的用着帝王之术。景晏的意思是中原让他们回去,其中必定有诈,如若去了,恐怕难回。

贺玄卿想到刚刚景晏心事重重的模样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心情大好,说的:“我知爱妃要说什么,我正是了解他们的,才非去不可。”

他拉着景晏坐在自己腿上,一天都没有抱到自家香软的王妃了,他低头嗅了嗅景晏身上的幽香,忍不住在人白皙的脖颈上啄了一口。

他深邃的眸子闪着素不尽的情愫,说道:“阿晏可知,我越是躲避,他们就会逼你逼的越厉害,这次是好言邀请,说不定哪次就会来信斥责,甚至偷偷给你施压。你远在千里之外,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但如果你背上一个抗命不尊或忤逆不孝的名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妃?她一个人在宫内如何自处?皇后见不着你,难道不会拿她出气?就算没有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皇帝皇后见到她难免会想起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难道她在宫里就会有好日子过了?真到到时,就算我草原十万大军打到皇城,又有什么用?”

景晏听到母妃二字时,他怔愣的望着自己的夫君。刚刚自己只想着贺玄卿,竟然把母妃的安危抛之脑后,自己真是该死。

贺玄卿用有力的胳膊把久久没有回神的人圈在怀里,让景晏靠在自己的胸膛,好像在告诉他,自己是坚实有力的后盾,足以为他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半晌,景晏在他温柔的注视下逐渐回神,他有些无所适从的看着贺玄卿,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微妙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流转。

贺玄卿与他额头相抵,轻声手:“阿晏,为夫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担心草原的安危,我很开心,可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定会护你周全,你可以陪我一起走下去吗?”

贺玄卿的话像是一滴水落在景晏平静的心湖,看似波澜不惊之下却搅动了这一汪湖水,景晏心中更是一阵悸动,他眸光闪动望着贺玄卿,狼王这是在表白?

高高在上的狼王就然要和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一起走下去,他明明可以直接舍弃自己,更不用管自己母妃的安危,可他却为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毅然陪自己回中原,又费尽心思替自己考虑的周全。

景晏被他热切又深情的目光盯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撇开目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贺玄卿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道:“我的好阿晏,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贺玄卿的亲吻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跟着酥麻起来,景晏说话的尾音也不住的上挑,与平时相差甚远。

对上景晏澄澈的眸子,贺玄卿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和他说明自己有上一世的记忆,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说了可能会吓到自己的王妃,再者这么离奇的事情他也不一定信。

复杂的情绪在贺玄卿眸中翻腾,他望着自己爱了两世的人,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第18章 备礼

二人要去中原是个不小的事情,所有环节都怠慢不得,索性景晏趁贺玄卿不在家的空闲,列了个回去要准备的清单,晚上贺玄卿回来,景晏把单子拿给他看,询问意见。

那哪是清单,简直像本书一样厚。

贺玄卿接过来没有看,只是将厚厚的一沓纸放在桌上。

他熟练的把人搂在怀里,低声说:“阿晏辛苦了,你想带什么回去直接和管家说,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府中财物尽是王妃的,包括我。”

他的声音低哑好听如陈年美酒,让景晏恨不得一直沉溺其中。

“夫君,兹事体大,理应……”景晏把自己那些念头从脑中挥去,自己要说正经事呢,怎的被贺玄卿一句话就带跑了。

“理应什么?我只知道在我心里,阿晏最大。”贺玄卿将人大横抱起,继续说:“走喽,我要抱着我的心肝去洗澡了。”

二人一日未见,虽然景晏心中也隐隐的期待,但还是小幅度的挣扎起来,他不希望这么重要的事被打断。

“放……放我下来,说正经事呢。”

“什么正事比子嗣的正事大?”贺玄卿颠了一下怀里人,往屏风后走去。

子嗣?

景晏听完脸上像熟透的番茄一样红,他不再做声,只是把脸埋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

贺玄卿用手试了试水温,把景晏穿的青绿色常服剥了,露出他最爱的白皙,这个过程像极了剥雨后春笋一般,去除掉外面沾着泥土的皮,探索道里面白净鲜嫩、甚至能掐出水儿来的春笋。

狼王非常享受给王妃宽衣的过程,他略带薄茧的手时不时的划过景晏细腻的皮肤,惹得人战栗不止,甚至自己所到之处还能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欣赏着景晏白皙的皮肤逐渐染上薄粉,直到景晏羞涩的唤他夫君,这时狼王才会放过他,抱起自己的王妃,把人稳稳的放到浴桶中,跟着自己也宽衣迈入浴桶。

狼王身高腿长,他一进来浴桶瞬间变得拥挤,里面的水也随着他的动作外溢,景晏无处可逃,不得不被他牢牢搂在怀里。

贺玄卿总爱和他挤在一起洗澡,可为什么不换个大点的浴桶呢?景晏至今也没想明白。

景晏靠在贺玄卿怀里,随手往身上撩着水。

“阿晏,其实我给皇帝老儿……”贺玄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清了一下嗓子,偷瞄了一眼景晏,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咳……给广元帝的礼我都备下了,不用爱妃操心,而且,我还给母妃备了两箱礼。”

景晏不由的回头惊讶的望着贺玄卿,他竟然还给母妃准备了礼物?

“母妃?不用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景晏缩了缩脖子,不自然的答道

“阿晏,你来了之后除了月例银子以外根本没动过其它的钱,我都要不高兴了。”贺玄卿蹭着景晏,说完还忍不住咬了一口他圆润的肩头,他看似撒娇,实则是心疼自家王妃。

月例银子并不算多,勉强够吃喝,再赏下人会有些捉襟见肘,景晏嫁过来后贺玄卿让账房给他多添了一倍,可景晏看过账本后发现不妥,又将多出的银钱尽数退回了,每月仅用月例银子度日。

景晏被他咬的一颤,也不敢躲,只能小声说:“我……我有陪嫁的……”

贺玄卿圈紧了他,在人耳旁道:“我要是让王妃花陪嫁,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景晏嫁妆是由礼部操办的,因为是和亲,皇后自然不允许在这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所定的嫁妆并不丰厚,而且皇后和礼部还要从中捞一笔,所以真正能陪着景晏嫁过来的东西少之又少。

他和母妃在宫内没有皇帝宠爱、在外没有外戚帮衬,甚至母妃的远房亲戚每年还要来信朝他们借钱,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还要贴补亲戚,更不可能攒下太多金银。

景晏又是个要强的,怕自己走后母妃在宫中过得不好,自己也不能在跟前尽孝,所以出嫁时把自己攒下来的钱都留给了母妃,从未想过自己半分。

他本想着到了年节象征性的送一些节礼自己还是负担得起的,可没想的这么快可以回去,只能用省下来的月例银子给母妃置办了节礼,又在陪嫁里选出仅有的几件贵重物品中挑出来两颗夜明珠和金手镯偷偷当了,这才换来自己给母妃的节礼。

“阿晏不好奇我给皇帝准备了什么吗?”贺玄卿邀功似的说道。

“是不是马匹、牛羊?”

景晏靠在贺玄卿怀里,用胰子给人擦身,奈何狼王的身上除了那几道疤以外,胸膛和胳膊的手感真的是太好了,景晏每每给他洗澡都会脸红。

狼王笑着摇摇头,在景晏耳畔呵气,弄得他面颊发烫,“是、也不是。”

景晏氤氲的眸子疑惑的望着他,隔着水雾让人看不真切。

贺玄卿得意道:“马匹、牛羊自然要写在礼单上的,可是此去中原路途遥远不说,牲口可是经不起风雪的,就算是给,也得开春以后从长计议。”

景晏被热气一蒸,整个人都泛起了红,本就狭长多情的眸子里里更是盈着一汪水,眼尾泛着红,看起来诱人极了。

他掬一捧水淋在狼王健硕的胸膛上,水滴顺着贺玄卿的胸肌线条慢慢隐入浴桶中。

景晏慢悠悠的接话:“所以,这些可以给,但是怎么给什么时候给就不得而知了,就算是给,也需要中原官员来接,他们都要怕死你了,谁又敢来呢?”

贺玄卿知道马匹牛羊的小伎俩骗不了广元帝,所以另备了兽皮、长刀及金银器皿。他看着分析的头头是道人,不由得抱的更紧了,忍不住侧头轻咬景晏白皙的脖颈,仿佛咬住只属于自己的猎物一般,声音低沉又充满魅惑,“那你怕不怕我?”

景晏被他又咬又舔的弄得有些痒,又躲不开,推着人尽量和他拉开微不足道的距离,学着他的样子故意呵气道:“怕死你了,谁不怕狼王啊……”

景晏平日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贺玄卿光看着都受不了,更不要说景晏主动撩拨,更让人心痒。他一只手臂发力箍着人,把他抱起一点,然后让人重重的坐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啊!”虽然早上刚刚有过,但这样突然的方式还是让景晏忍不住叫出了声。

“王妃叫这么大声,不怕外面听到了?”他喘着粗气道。

饶是有心理准备,刚刚的那一下对贺玄卿的刺激也不小,他不敢再动,恐上了景晏,只能蛰伏着磨。

景晏被刺激的直抽气,“你……正经,正经事还没说完呢!”

他的阿晏真是正人君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正经事。

贺玄卿忍的难耐,咬牙道:“我让管家拟了清单,明日我带阿晏一同看,好不好?”

说罢,贺玄卿就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让他专心正经事。

……

贺玄卿尽量克制着,只两次就偃旗息鼓了,他把自己的王妃抱在怀里人同他说话,景晏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啊的应和着,脸却不住的往他怀里钻,试图用贺玄卿的胸膛挡住跳动的微弱烛光。

“阿晏不好奇我给母妃准备了什么节礼吗?”贺玄卿不停的吻着景晏的发鬓,亮如繁星的双眸中带有一丝期待的盯着他。

困意来袭的景晏强打精神,抬起眼皮迷茫的回望着他,用了好半天才聚焦在贺玄卿脸上,平时这个时间都能睡觉了,今天贺玄卿自己毫无困意不说,还闹着不让景晏睡。

“我给咱们母妃准备上好的沉香、檀香,绸缎兽皮、金银器皿、珠钗手镯,我还在一每个箱子下面放了两层金银。”

贺玄卿如数家珍的和景晏汇报,像极了一只想邀功的大狗狗,景晏甚至出现了幻觉,似乎看到他身后不停摇摆着的大尾巴。

贺玄卿刚刚说的好像是咱们母妃?不仅准备了母妃最喜欢的檀香和沉香,还事事考虑的周全,礼品中都是母妃日常能用上的,最贴心的还是送去银钱让母妃的生活不再捉襟见肘,也能大大方方的赏下人,宫人们也能照顾母妃用心一点。

在宫中,嫔妃、皇子收到的节礼需登记造册,是无法变卖换成金银的,私自变卖被查出来还要被定罪,只有节礼中少量的金银和月例银子才是她们真正能支配的,所以如果没有富足的母家支持、私自做些生意或和大臣们有些往来,在宫中过的日子并不富裕。外人只看到宫中之人锦衣玉食,其实那些都不属于自己。

贺玄卿在箱底放入银钱,既不张扬又真正在实处帮着母妃,这贴心的举动着实让景晏感激不已。

景晏霎时睡意全无,他揉了揉眼让自己清醒,怕不是自己太困听错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他无声的凝眸望着贺玄卿,心跳都莫名的快了起来,眼中尽是说不出来的感动,贺玄卿也温柔的回望着他,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

他料想以贺玄卿的性格,给母妃的银钱必定不是小数目,景晏憋了半天才说道:“夫君,不必如此破费……”

贺玄卿只是搂紧了他,低头吻上前世自己在梦中梦到了千百回的眼眸,轻声道:“为心肝做什么为夫都开心,阿晏好梦。”

第二日,景晏复核礼品时,在库房发现了他前几日去当了的夜明珠和金手镯。

第19章 启程

去中原前,贺玄卿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他又忙了一天,思念极了自家王妃更想念景晏身上的那抹幽香,他想着回到府中一定要和景晏亲昵一会儿,结果却扑了个空。景晏不仅没有迎接他,也不在房中。

他换来若蝶,若蝶禀报道王妃在书房忙了一天。

贺玄卿听了一阵心疼,和他说了好几次了别太操劳,就是不听,要是病倒了,自己还要跟着揪心。同时他也暗暗只怪自己,为什么要给景晏弄个破书房。

他在书房院落中把西厢房腾出来给景晏布置成只属于他的书房,供他读书消遣,里面还藏了不少从各国搜罗来的典籍,有些甚至是珍本和孤本,这些都是贺玄卿根据前世记忆不惜花重金买回来只为博人一笑的,景晏看到那些典籍确实眼睛都亮了。

贺玄卿心里嘀咕,看书也要有度,不能在里面待一天啊,那不成了书呆子了,把眼睛看坏了可怎么是好。

书房内灯火通明,贺玄卿隔着门缝,看到满头大汗的景晏抱着一摞书,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放在铺好防潮纸的箱子里,要知道,这些书平时连他这是正牌夫君都很少让碰,因为景晏怕他手劲儿大没个轻重吧书弄坏了。可现在瞧他这架势,是要把这些书不远千里运回中原。他们在中原不会停留太久,哪能用得了这么多书,难不成是要运回去送人?

狼王不由得有些吃味,不知他的心肝要把这些书送给谁呢?

贺玄卿推门而入,景晏直起有些酸的腰迎了上去,说道:“夫君,你回来啦!快帮我捏捏,腰酸死了。”

许是要回家的缘故,这几天景晏愈发的喜欢撒娇打诨,现在都会扭着使唤狼王给自己揉腰了。要是放在平常,贺玄卿一定开心到摇尾巴,可是今天他看着箱子里的书却开心不起来。

他让人坐在自己怀里,带着暖意的手掌抚上景晏的腰,轻轻揉动,从轻到重从上到下。

他的腰太细了,甚至一只手就能覆盖整个后腰。

贺玄卿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阿晏,回去怎么还带这么多书?”

景晏坦然道:“这是给我一位朋友带的礼物,他不喜欢别的,只喜欢读书。这些还不够,可能还需要买一批关于咱们这里风土人情和历史的书,一会儿我列个清单,得辛苦追云和白刃明日帮我跑一趟书局。”景晏靠在贺玄卿的怀中,懒懒的道。

酷爱读书的朋友,不是顾修鸣那厮还是谁!他怎么忘了!

上辈子,顾修鸣就对他的阿晏念念不忘,总缠着他,景晏也吃他文绉绉的那一套,明明他的阿晏已经是嫁人的男子了,却还丢下自己和顾修鸣清谈。没想到这一世他还阴魂不散,有几本好书他的心肝都想着那厮!现在倒好,景晏还要把自己送给他的珍贵典籍转送给自己的情敌!

贺玄卿心中愤懑,恨不得把这些书都吃了。

“阿晏,我看这箱子里不少都是珍贵古籍,你都送给他,自己怎么办……”贺玄卿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委屈,揉腰的手倒是没停。

景晏以为他在替自己委屈,解释道:“夫君有所不知,以前我在宫中日子过得不好,都是靠这位朋友接济,现在我依仗着夫君有些能力了,自然是要感谢他的。”

“话虽如此,但阿晏不想换种方式感谢他吗?”贺玄卿循序善诱着。

“嗯……换种方式?”景晏若有所思,他忽然想到,可能是狼王因为自己将他送与自己的东西转送别人而不高兴了,赶紧找补道:“我也是想过的,可我现在的日子都是仰仗夫君的鼻息,实则我送什么其实都是夫君你送的,所以我就想着送的东西既要让对方喜欢、又能提现狼王尊贵的身份才好。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景晏情真意切的说完安抚贺玄卿的话,还仰起脸凝眸望着他,那眼神无辜极了,好像在说,夫君,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跳动的烛火映在景晏脸上,衬得他更加动人。

这副表情落在谁的眼中都会心生怜悯,贺玄卿恨不得将人时时刻刻护在怀里才好,他现在只想好好哄着自己的阿晏,那还记得起来顾修鸣是谁。

贺玄卿对他这番话自然是非常受用,他温柔的回望着自家的王妃,那目光中掺杂着让景晏面红耳赤的炙热,让人面颊发烫。他的阿晏怎么这么招人疼,一番话就让自己心里的气消了个干净,还要自己追着人哄。

可哄归哄,贺玄卿可不想让他的阿晏心里想着别人。

狼王俯下身霸道急切的吻上那再熟悉不过的粉唇,舌头长驱直入探入景晏口中并不住的搅弄,仿佛在模仿着某种行为,景晏仰着头、勾着贺玄卿的脖颈费力的回应着。

贺玄卿本就对自家王妃的毫无招架之力,景晏又主动回应,狼王只觉自己被点燃了。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悄悄顺着衣襟滑入,触碰到自己爱极了的皮肤上。虽然马上要到晚膳时分了,但今天的景晏却格外乖巧,竟然也没有任何推拒,这让狼王欣喜不已。

正当狼王准备继续时,敲门声响起。

乌恩其扣了三下门,禀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贺玄卿没理老管家,还想继续,景晏却趁着换气的空档,呼吸不稳的提醒他先吃饭。

狼王霎时就泄了气,他从不会拒绝景晏的任何要求,现在也只好停下来。

景晏的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轻笑,随后环着自家夫君的腰,黏着人说要吃饭。

贺玄卿自然是意犹未尽,他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景晏仍旧心情大好。

他捏了捏景晏终于长了些肉的小脸,咬牙道:“走吧,阿晏的饭不能耽误。”

贺玄卿为了给景晏多养些肉出来,一日三餐盯着人吃饭,他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耽误自家王妃吃饭。

景晏也是拿准了贺玄卿的性格,刚刚才主动迎合的,他就是想看狼王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

二人热热闹闹的收拾了四日,第五日天还未亮,众人终于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穿戴整齐的贺玄卿眼底带着淡淡的青灰之色,显然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他看着床上呼吸均匀的心肝,更是不忍心叫醒刚睡下的人。

他只好取来自己的狐裘大氅连锦被带人一起裹住,只露出一点发旋,将人打横抱起走出府门。

众人都立在府门口拜别狼王和王妃,却看到狼王怀中抱着一卷被子走出来,众人心中疑惑却无人敢问。刚要说恭送的话,贺玄卿快速扫了他们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跟在后面的乌恩其马上会意,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以身作则悄无声息的跪下,众人立刻明白,跟着管家一同“呼啦啦”的跪下,现场只能听到衣袍摩擦的声响,在极其安静极的氛围中,众人放轻了呼吸拜别主子们,场面极其诡异。

直到狼王的车架远去,众人才敢起身大口喘气。

四驾马车内宽敞舒适,马车有节奏的晃动,像极了婴儿的摇篮。贺玄卿把矮几放在一旁,将软垫打开让景晏枕着自己手臂继续睡,自己则搂着人,欣赏着自己爱人的睡颜。

两个个时辰后,景晏才枕着贺玄卿的胸膛迷迷糊糊的醒来。

昨夜贺玄卿折腾的起劲儿,怎么都不安生,非要拉着人再来,还装可怜说自己到了中原会害怕,肯定会畏首畏尾的,还会心慌想家,怕是小半年就不能尽兴了。他就缠着心软的景晏不放,还哄着人张嘴,说是能快一些,可景晏越配合贺玄卿却越来越兴奋,和说的根本不一样,直折腾到天空泛起鱼肚白。

最后,景晏身上出了不少汗,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了,他享受着贺玄卿给自己带来的非凡体验,同时暗暗责备自己心软,怎的他说两句软话自己就从了,真是越发没出息了。

明明是令中原闻风丧胆的狼王,竟然还好意思说害怕,这借口真够拙劣的。

没睡够的景晏有些烦躁,直往贺玄卿怀里钻,还攀着自家夫君的脖子,在人颈间吭吭唧唧的。

狼王很喜欢被自家王妃依赖,他唇角噙着笑意,拍着景晏的背,哄孩子似的,轻声说:“我们阿晏小宝贝醒了,要不要喝点水?今天真是出息了,睡醒都没哭。”

景晏偷偷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

他对狼王发出了今天第一道要求,他哑着嗓子道:“要喝水的……”

贺玄卿没说话,只是麻利的将水喂给他喝。

景晏已经习惯了被贺玄卿抱着做各种事,包括今天早上众人拜别自己,这要是放在以前,景晏可能这辈子都没脸见这些人了,但现在他却习以为常。

喝过水的人精神了一些,他被贺玄卿伺候着穿好衣服,再披上狐裘大氅,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刀子般的冷风打在脸上让人不禁眯起了眼,也将景晏仅剩的一点睡意驱散个干净,,来时的都城已经变成一个很难分辨的黑点,被远处的羊群轻易遮挡住。

又走了一阵,牧民的帐子也少了起来,偶尔可以看到大型动物的白骨,满眼尽是枯黄的苍茫草原,因为下过雨雪的缘故,地上也泥泞不堪。

“阿晏别看了,一直到中原,百里之内都是这样。”贺玄卿从后面把人拉回温暖的车里,放好保暖厚重的帘子。

“为何?这里的草场不够丰美?”景晏不解,仰着脸问道。

景晏记得他来时并不记得这里的苍凉,可能是他们赶路比较急,护送他的队伍巴不得将人快些送到,自己好回去复命。那几日他又身子不好,根本懒得掀开帘子向外瞧一瞧。

贺玄卿显得有些沉重,搂着人说:“因为战争人们不敢停留在此、更不敢互市,因为怕有朝一日双方一旦开战,不仅自己的心血将会毁于一旦,就连性命恐怕也难保。”

贺玄卿并没有往下说,以前赵老将军手下的兵还会纵容兵痞子在两军对垒之时就近烧杀掳掠满足一己私欲,更会在撤退之时实行坚壁清野政策,将城池、庄稼、草场尽数毁掉。

狼王怀抱着自己的爱人,他眸色微沉,眼神中翻腾着景晏从未见过的冷漠恨意

景晏的手覆上狼王温热的手掌,柔声安慰道:“终有一天战争和分歧会停止,我们会变成一家人,百姓们会安居乐业,两族人不再有芥蒂,甚至可以自由通婚,就像你给我讲的小时候的生活一样,风吹草低见牛羊。”

第20章 入关

马车足足行了三日才到了草原和中原的边界——鸿雁关。

放眼望去,阴沉沉的天幕下一片苍茫寂静的大地,不远处的断壁残垣依稀可见往日风采,不远处伫立座孤零零的关隘和绵延望不到边的城墙,可能这里除了守关将士,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追云上前对四名守关将士恭敬行礼后出示文书,为首的士兵消瘦极了,还有些驼背,他见有人来了才将手从袖袋里拿出来,懒洋洋的随手接过文书。

当他看到文书内容瞬间愣住,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着追云,同时一手溜到腰间,紧紧握住刀柄。他又看了看追云身后的白刃和四驾马车及辎重,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追云这才将文书递到追云面前。

他仰起头硬撑着气势,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结结巴巴的问道:“可……可有圣上手谕?”

追云自然的答道:“自然有的,您请过目。”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黄布包呈给对方,士兵怕里面有暗器没有接,并示意追云打开给自己。

他故意将黄布包举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一层层打开,士兵盯着黄布包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打开最后一角布时,追云突然咳嗽了一声,故意制造出声响,吓得士兵后退一步,拔刀出鞘。

其余守城的三人虽不明情况,“唰”的一声纷纷拔出佩刀后退一步,警觉的看着追云。

追云也不慌,只是一脸坦然的将手谕呈给为首的人,说道:“广元皇帝请狼王入中原贺寿的圣谕在此,请您过目。”

为首的士兵被吓到觉得丢了面子,接过手谕后发难道:“看你的模样谈吐也是中原人吧,怎的成了草原人的家奴?”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士兵恐怕是被猪油蒙了心,哪来的胆子当着狼王的面羞辱他的侍从?

马车内的贺玄卿倒是不担心,他知道追云可以处理,只是怕景晏心中不好过,毕竟他是中原的皇子,会不会也觉得委身于自己也低人一等了,亦或是他打心里会是嫌弃自己的。

追云笑道:“您此言差矣,我是狼王捡回来的野孩子,没有狼王我早就饿死在这片荒地里了,再者,狼王待我好,从没轻贱过我,恐怕只有心中觉得自己是奴的人,才觉得别人也是。”

“你!”士兵听了瞪大了眼睛。

其他三人则上去将人劝住,为首的士兵这才转身去城内验明真伪。

有些破败的厚重城门“吱”的打开一个极小的缝隙,消瘦的士兵一个闪身便进去了。

另外三名将士听到狼王的大名,不觉都握紧了手中的刀,警觉地盯着他身后的马车,他们紧紧贴着城门,倘若有人突然发起攻击,可以随时逃入关内。

片刻后,城墙上的将士们得知是狼王入关,纷纷趴在墙头悄悄上向下张望,都想偷偷看看传说中的狼王到底长什么样。

半晌,将士下来将手谕还给追云,问道:“车上当真是狼王与其王妃六皇子?”

追云不卑不亢道:“您若不信,大可查验。”

说罢还做出请的手势。

那人才不敢查验,毕竟传言狼王能徒手撕碎中原士兵,在两军对垒中更是百战百胜,他没必要以身犯险。虽说他已经同意了与中原的和亲,此次是携王妃去都城为圣上贺寿,应该不会大开杀戒,但万一惹怒他老人家,被伤到也不是闹着玩的。况且手谕也是真的,真正的狼王才是最危险的,谁会不怕死冒充他。

将士道:“已验明圣上手谕及文书,放行。”

他转身对着关上将士喊到:“开城门!放行!”

追云邀功似的跑到马车前,行礼恭敬道:“启禀狼王、王妃,关隘已开,咱们可以启程了。”

贺玄卿知他刚刚戏弄了那中原士兵,怕景晏心中不是滋味,沉声道:“以后不得无礼。”

追云被教训了也不恼,口中连连应和着,还转身同白刃做了个鬼脸。

景晏没理会他们,其实他并不关心这些,虽然自己生在中原长在中原,但偌大的中原除了母妃对他好以外,竟找不到第二个真正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他从小就被教育草原、吐蕃、南诏是番邦异族,可眼前的草原人却还是宠爱他的,只是不知道这份宠爱能持续多久罢了。

他对车外的二人吩咐道:“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他察觉到贺玄卿如犬类一般讨好的目光时心中无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对着狼王叹道:“夫君当真是……”

“是什么?”

“威名在外,让人闻风丧胆。”

贺玄卿箍着他的腰,把人固定在身前,佯装生气道:“知道为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还不好生伺候?”

“大王饶命。”景晏抬眸,狭长的眸子里藏着无辜和委屈,装的乖巧说道:“臣妾何时没有尽心伺候……”

这幅样子在贺玄卿眼中,他觉得景晏简直是在赤裸裸的邀请。

狼王低下头,追着咬上着自家王妃的耳垂,温暖的气息洒在景晏的脸颊和脖颈痒的人直躲,他不让人离开自己丝毫,贴着景晏,吓唬道:“昨日在帐子里你百般推脱,没让本王尽兴,下次再这样,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饲狼?”景晏眸中带着笑,意味深长的反问,一语双关,怎么可都像在邀请他。

贺玄卿在他柔嫩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带着气音在人耳边说:“晚上告诉你……”

过了鸿雁关再走一日就要穿过连绵的驼峰山和老牛岭。

贺玄卿放下车帘,看着正在喝茶的景晏道:“要进山谷了,阿晏记得兵法上说山谷要如何?”

“自然是:绝山依谷……”

话没说完,马车忽然失去平衡,景晏身子一个不稳,栽向对面的贺玄卿,额角直接磕到了身后的窗沿,茶杯也应声落地,撒了自己一身茶。

“哎呦……”景晏吃痛的叫了一声。

“伤着没有?”贺玄卿稳住身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捧着景晏的脸看有没有受伤,待确认自家王妃无事之后,他掀开车帘怒道:“怎么驾车的!眼睛没用可以挖出来当炮踩了!”

众人吓得直接跪在脚下坚硬的的石块上,连喊着饶命。

景晏也没见贺玄卿发这么大火,一时间愣住了,他主动握住狼王有些微颤的手,像是温柔的安抚。

他对众人道:“山谷地险,已连行了数日,是不是人累马疲又加之水土不服才出了岔子,赶紧去查查。”

跪在地上的重任如蒙大赦,麻利的起身查找原因。

片刻,白刃来到狼王跟前禀报,“主子,已找到原因了。刚刚途径的路上有一被掩盖住的石坑,车夫没有及时看出来,这才导致马失前蹄,惊了您和王妃。”

面容冷峻的贺玄卿起身下车想去查看情况,他发现景晏拉着他的手也要跟下去,只好先取过白狐裘大氅给人系好,再亲自扶着自家王妃下车。

贺玄卿未穿大氅,只着寻常的玄色外袍,二人一黑一白来到坑前。

追云将坑里的碎屑呈上来禀道:“这是染过色的树叶,它与石头颜色相近,覆盖在坑的表面,驾车的朝鲁才花了眼,压了上去。小的刚刚查验过,这坑的四周确有凿过的痕迹。”

贺玄卿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猜这是朝中人给自己的见面礼。

他记得前世自己和景晏分别乘坐两架马车来的中原,他根本不知道景晏有没有遇到这件事,景晏也未与他提起过,难道他的阿晏遇到了事情却没告诉他?

他安抚众人道:“朝鲁是咱们草原最杰出的驯马师,这四匹马又是千挑万选出的战马,许是这两日赶路太累,咱们今天就在最近的驿站驻扎吧。”

景晏在驿站屋内想问他何时用膳,连唤了两声贺玄卿他才回过神,他打趣道:“怎的入关后狼王还学会发呆了?”

这一世的贺玄卿开始害怕了,本来出发时他相信景晏是爱他的,至少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的,但想到今天的事情,如果上一世景晏的马车也遇到了意外,那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自己,而是自己默默忍下,他的阿晏还瞒了他多少?

他忽然开始自己怕保护不了景晏,怕人再次离开自己,他仿佛又看到上一世他抱着已经变冷的景晏肝肠寸断。

可现在又和上一世不同,他的阿晏爱他、依赖他,又怎会轻易离开他。

贺玄卿抓着景晏的手,试探的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回草原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会把你的母妃也设法姐来好不好?”

景晏发觉从今天出意外开始,贺玄卿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回握住狼王的手,安慰道:“夫君别多想,今天的事情兴许是意外中的意外呢?再者,你可算世间最厉害的狼王,谁的小把戏能逃过你的眼?”

景晏也觉得今天的事情蹊跷,但他实在不知到底是谁做的,也不敢轻易和狼王吐露半点心思,只能装作不知安慰他。

贺玄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太患得患失了,他让人靠在自己的胸膛,把人抱在怀里,感受着景晏的心跳和体温才觉得心安。

半晌,他开口道::“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更不要轻易放弃。”

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景晏仰起头,凝眸望着他,柔声说:“不放弃,况且夫君与我一同来中原,我们同来自然是要同归的。”

说罢,他在贺玄卿的脸颊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