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
辽东的军报加急送至。
天色刚擦亮,已经到了城门口。
城内小巷才刚刚有卖馄饨烧饼的小贩支起摊子,马蹄声却和战鼓一样片刻不停直入里间。
“辽东军情,八百里加急,速速避开!”
马上驿卒高声嚷着,周遭民众只能躲避,望着那扬起的尘土眉头紧皱。
在大陈没有秘密。
风会带来各种消息。
那些在宫中讨论过的事情会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裂缝露出来。
前些天京城内最大的谈资便是后金议和。
据说朝堂上的相公们已经打算好了,将圣上的公主外嫁后金,换取两国和谈。
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义愤填膺,在近些日子的诗会上不断做出各种借古讽今的诗作。
日子久了就连京城运河上的船工们也担忧起未来走向,念叨着守国门,不和亲,不纳税。
如今传来辽东消息,所有人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
莫要作乱,莫要作乱。
辽东距离京城不过七八百里,防线缺漏只怕鞑子们两日之内便可围了京城。
到时候如何是好?
那庄重的红色城墙内,穿着一身五爪龙袍的大陈皇帝,年号‘允德’的中年人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
眉头紧锁。
吵,吵,吵,吵。
三更天开始,大堂上这帮人就开始吵!
出身江浙的,从礼部侍郎拔擢而成首辅的方从则主战。
他已经将同样是江浙出身的杨高送往辽东,一定意义上已经占据优势。
但……
允德帝望了眼正在不断打舌战的兵部尚书石刑,以及站在老远一脸装作不知情的北静王水溶。
心中郁气横生。
和亲,割让辽东三城,年税三百万,丝绸十万匹。
朝廷陈兵辽东御敌费钱,不如先把后金养肥,以充当大陈和北境诸国的缓冲地。
听着挺合理。
三百万年税还不及每年送入辽东的军饷一半,丝绸十万匹也是如此,不过易物换安。
若是能用金钱换我大陈,国泰明安有何不可?
但允德帝心中有气。
割地赔款,外嫁皇女。
何等耻辱。
辽东防线溃散后,后金便可长驱直入京城。
每年三百万军饷资敌,天知道后金能攒出什么样的家底。
至于外嫁皇女……
允德帝都不敢想自己死后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更何况……
允德帝死死的盯着水溶。
这位事事不沾身,彩羽满天飞的好后生。
着实让他想起了他那贤到先王都称赞的好弟弟。
上一个忠国义家的好哥哥犯了事,被囚在深处,内外隔绝。
这个贤到他觉得刺眼的好后生又当如何?
要是自己真采纳了那些主和派的建议,他会善罢甘休?
允德帝只恨在场中以首辅之位下场吵架的方从则只有一张嘴。
又怕方从则成了之后,辽东之兵不堪一用。
到时候偌大的空洞如何填补?
“方阁老,莫要在狡辩了,你敢说杨高前往辽东就没你的命令?”
“仅是三日之间,先抓了李维汉,又按住杨一桂,如今辽东杨高一人独大。”
“便是要战,也不是这个战法!”
“阵前换帅,打击士气,我兵部从未听过这等荒唐安排。”
“只怕,杨高去了辽东不是主抓什么战事,而是银钱吧!”
石刑跨出人群手指着石从则:“我听闻,杨高在去辽东之前纳了房小妾!”
“方阁老,奸字怎么写,一个女字一个干字。”
“只怕你派杨高过去,目的不纯吧!”
“够了。”
方从则面色铁青,望向众人眼中愤怒。
“明明杨高在辽东力排众议,拨苛祛冗,废了大力气才拿下两个尸位素餐的蠢蠹,你们偏要护着那俩个家伙,揪着这一点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