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事……奴婢又怎会怨恨?奴婢只恨……不能替他受苦,只能守着这个宅邸,盼有一日,相爷能回来看看……”
燕凛愕然,容相身边一个小丫头居然都能明白他的苦心,为何自己多少年来却没能看透?这仅仅是“愚钝”二字可以解释的吗?
忽然觉得痛不可当,木然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朕在这里呆一会儿,不必伺候了。”
“是。”
少女擦擦眼泪,仔细收拾了刚落在地上的物什,掩门出去了。
低头望着白纸上那个“容”字发呆的燕凛,并没有注意到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和那目光中一闪即逝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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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燕凛得空都会私服过相府看看,呆的时间虽不长,有时就一刻钟而已,却必定会去。这好像成了一个习惯,觉得不时常过去走走就会少点什么,短的相隔几日,长则月余。虽然他明知就算去也找不到自己想见的人,却还是止不住想见的心思;明知是奢望,还是忍不住期待,尽管每次都知道会落空。
一开始他并不想有人打扰,一个人安静呆会儿就好,可偶尔遇到容荫,总免不了见礼,一来二去,对她也渐渐熟悉起来,便问起为何只打扫书房,不理会其他地方。
容荫说,相爷在这府里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书房和暖阁,平日府里没有来客时,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除了思考政事,就是看书。这里有他最爱的各种藏书,天文地理,博学杂谈,古今纵横,应有尽有,若是回来看到这一屋子典籍蒙尘,必不会开心,所以日日打扫,至于其他地方,倒没有那么多的余力了。
燕凛一愣,才省悟过来她说没有余力是什么意思,不禁问道:“这府里再没有其他人了么?”
“是,这府上如今也就只有奴婢一人而已。其他人……相爷都做好了安排,许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那你一个人……如何度日?”不知不觉间,已带上了熟稔的语气。
容荫低头道:“奴婢每日替人洗晒些衣物,做些女红,也够日常用度了。”
燕凛脸上一红,才发现自己竟疏忽至此,随手拿出一块玉牌递给她:“那些粗活就不要再做了,你拿这个去内府支取些钱粮……”
容荫见了忙跪下推辞道:“奴婢万万不敢受此恩赏,请皇上收回。”
没料到她会拒绝,燕凛非常诧异:“你度日辛苦,为何不肯接受?即便是为这府上打理,也总该给工钱吧。容相既然不在,朕替他付你有何不可?”
容荫也不抬头,仍跪在地上说:“奴婢受相爷大恩,才得此一安身之所,若不是相爷,奴婢早就饿死街边或卖身娼馆。奴婢一世为奴为婢也报不得此恩,怎敢讨要工钱?”
燕凛皱眉,道:“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以往容相还在,这府上总不会少你一口饭吃,如今这里就只你一人,难道还有人会想到你?”
容荫不说话,仍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燕凛倒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固执不接受好意的人,忍不住冷下声音:“你这是抗旨?”
伏在地上的身躯似是抖了一下,忽听得她道:“奴婢本就是罪臣府中之人,皇上让奴婢白白度过这些时日已是恩典,如今要责罚也是理所当然。”
燕凛一听忍不住大声道:“什么罪臣!容相明明……”语声嘎然而止,原来自己从来没有下诏为容谦平反过。即使朝堂上无人不知法场一事,可当日境况险恶,之后他又对外宣称容谦需静养谢绝会客,从那之后便再也无人见过容谦了,如此,谁又敢再多说一句?所以,如今天下人仍当那个容谦是个欺君罔上的权臣罪人,这相府虽然未被查封,但也是让人敬而远之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