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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湾,女性34岁怀孕就算高龄产妇,所以筱惠刚好算是高龄产妇。
我们很小心,上下楼梯时我都会牵着她的手,在公园散步时也是。
第二次产检时,医生刚照完超音波,便澹澹地说:
「胎儿不健康,我建议刮除。这是很简单的小手术。」
我和筱惠一听便傻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不管多么不健康……』过了一会,我终于开口,『我都会抚养他。』
「抱歉,我刚刚没表达清楚。」医生看了我一眼,「胚胎停止发育了,
没多久便会排出母体。为避免排不乾淨,我才建议动手术刮除。」
我和筱惠无法做决定,因为我们还抱着胎儿可能会再长大的微薄可能。
医生要我们回去考虑,再约时间进行刮除手术。
如果这期间内胎儿排出母体,可能会伴随大量的血,要我们别惊慌。
走出医院,我觉得阳光好刺眼,眼睛根本睁不开。
我和筱惠一路上只说中午吃什么之类的话,没提到胎儿。
「刚刚你跟医生说,不管胎儿健不健康,你都会抚养他。」
一回到家,筱惠笑了笑,说:「我很感动呢。」
『我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吧。』我勉强挤出微笑。
电话响了,筱惠接听。应该是筱惠的妈妈打来询问产检结果。
筱惠先跟她妈简单聊了几句,语气很平澹,听不出情绪反应。
「孩子……」筱惠突然哽咽,泪水迅速滑落,「医生说孩子没了。」
直到此时,我才开始有了痛觉,而且越来越痛。
米克似乎察觉到气氛变得诡异,慢慢走近筱惠,筱惠低头摸了摸牠。
然后她抱起米克,将脸埋进牠的身体。
一个礼拜后,果然如医生所说,筱惠排出大量的血。\\
到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排得很乾淨,不需要再动手术。
根据台湾的法律,怀孕二个月以上未满三个月流产者,有一星期产假。
我让筱惠好好休息一个礼拜,米克就由我负责带去公园散步。
但有天我却发现她瞒着我,偷偷带着米克出门。
或许她跟我一样,很难过又不想让人担心时,便会一个人带米克出门。
我难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试着找待遇较高的新工作,但没找着。
虽然工作的理由是为了养家餬口,但多少也有点专业的骨气在裡头。
我总是很敬业,把事情做到最好,有时会希望别人看到我的用心。
可惜在这份工作上我只能得到薪水,因此我做得不太开心。
每当觉得鬱闷时,我总会逗弄米克,藉着跟牠在地上翻滚嬉闹,
我的心情也找到抒发的出口。
筱惠也因此常说我是长不大的小孩,都这么大了还在地上跟狗玩。
「难怪你的衣服上都是米克的毛。」她说。
屋子裡到处是米克掉落的毛,牆角、桌脚和沙发底下也常出现毛团。
如果我穿深色衬衫,衬衫上会出现很多细细的条纹,那便是米克的毛。
我得拿出胶带,把毛一根根黏掉。
35岁那年夏天,米克满7岁,牠的中年时期应该快结束了。
但我感觉不出米克的变化,每天下班回家我跟牠追逐抢拖鞋时,
牠依然精力充沛,反倒是我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有天我在小房间内工作到深夜,终于忙完后走进卧室想睡觉时,
看到筱惠偷偷擦拭眼泪。我猜想或许她又想起流产的事。
『别难过了。』我拍拍她肩膀,『我们都还年轻,孩子再生就有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而难过。」
『喔?』我很疑惑,『那妳为什么难过?』
「我看到你的白头髮了。」
『这个年纪出现几根白头髮很正常。』我笑了笑,『帮我拔掉吧。』
我低下头想让她帮我拔白头髮,但她迟迟没有动作。我只好抬起头。
「刚认识你时,我们都是24岁,好年轻呢。」筱惠说,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你有白头髮。」
『头髮总会变白的,这就是岁月。』我说。
「你的压力一定很大,需要烦心的事情也很多吧。」她看了看我,
「我很抱歉让你这么操劳,也很心疼你不再年轻了。」
『别胡思乱想。』我摸摸她头髮,『睡吧,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
在拥挤的城市裡,大多数人都像蚂蚁般淼小,为了生活只能勤奋工作。
我和筱惠也是两隻蚂蚁,只知道要努力。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无关对与错,反正日子总是要过,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