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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宫花一落已成尘(3 / 3)

「良人娘娘莫怪,是宝林娘娘不叫奴婢们开的。」

「是吗?」许良人抿抿唇,对于陈宝林,她一直都有很多看不透的地方,然而这不妨碍她同陈宝林交往。

概因她知陈宝林是同长孙皇后一样良善的女子,长孙皇后已经不在了,她不希望陈宝林再出了事,故而摆一摆手,让翠叶等人退下,「你们先出去吧,我同你们娘娘说说话。」

翠叶、赤瑕依言退下,只盼她能劝得陈宝林回心转意,别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一时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许良人和陈宝林两个,陈宝林照旧靠窗坐着,自许良人来,她就一直这副模样,不言不语。

许良人喝了口茶,知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可能会惊吓到她,是以缓了缓,才轻声道:「妹妹想来不知,宣室殿偏殿起火的前两天,我在宫中看到江都王妃了。」

那时君王才东巡不久,按理江都王妃应该同江都王一道伴驾随行才是,兼之那日她见着她穿了一身宫婢衣衫,还当是认错了,回来只道不知是哪一宫的侍女,竟同王妃娘娘生得如此相像,若叫王妃娘娘看见,怕是又要闹一场。

直至宣室殿那边大火过后,她再回头思量,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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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苦于无证据,君王面前不敢胡言。

再则,宫中人人都知这场大火来得蹊跷,她若提了江都王妃的名字,只怕会将这一池水越搅越浑。

但她不敢对君王言,却不见得不敢对陈宝林言,依陈宝林之聪慧,大抵猜得透其中干系,即便算是一场误会,好歹给她留了个念想不是?

陈宝林原还微垂着头,听罢许良人的话,冷不丁抬起头来,直直望着她,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姐姐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看到了江都王妃?」

「嗯。」许良人缓缓点头,那样相似到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想来除却江都王妃本人,再不是别个了。

「翠叶,翠叶!」陈宝林慌忙推开窗,扬声高唤着。

翠叶忙不迭跑进来:「宝林娘娘唤奴婢何事?」

「快去寻苏常侍来。」

「苏闻,苏闻!」宣室殿中,君王亦在一连声地叫唤着。

苏闻忙从梢间奔过去,便看君王不知何时醒来,正赤足站在殿中央,衣袍大袖尽皆敞开着,面上甚是焦急,见着他便一连串地问:「长孙无垢来时,江都王妃可曾来了?」

「江……江都王妃?」苏闻不知他突然问及江都王妃是做什么,想了一想才道,「没听见说江都王妃来过,只听说车骑将军来了。」

「江都王妃同秋水的感情比之车骑将军和秋水的感情可深厚多了,车骑将军来了,她为何不来?」

「这……这或许是江都王还瞒着江都王妃吧?」若不然,江都王妃要是知道秋宫人没了,怎会善罢甘休?

「不!依着王弟的性子,事关秋水,他必不会瞒着江都王妃。」君王却不认同,连连摆手摇头,「她既是知道了,岂有不进宫替她姐姐讨个公道之理?」

「这……」

这江都王妃进不进宫讨公道,又有什么干系?她进宫不过是大闹一场,可再怎么闹,皇后娘娘也不会回来了不是?

他恐君王会从一个魔障跳到另一个魔障里,忙跟着劝慰:「或许是江都王妃太过伤心,才没有进宫。」

「不,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若伤心,必会叫所有人都陪着她一起伤心。」

她不来,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她知道些什么?

「苏闻,传旨,召江都王妃入宫觐见!」

君王一声令下,传旨的小黄门天还未亮时便赶到了江都王府,待得旨意一宣,不说江都王府侍从惊诧莫名,连江都王都甚是惊讶。

「这一大早的,皇兄召你进宫做什么?」他看着秋雁慢条斯理地晨起梳妆,不由低低地问。

秋雁横睨他一眼:「谁知道,或许是为着我姐姐的事,要给我们长孙家一个说法也不一定。」

「啊?」江都王闻言不由倒吸了口气,忍不住劝着自家王妃,「那我要跟你一起去,你这性子,万一到了御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皇兄,我不去可没人救得了你。」

「得了吧,真到那时候,你就是去了也救不了我的。」

江都王妃白他一眼,又道:「再则,你皇兄的那道圣旨里,可没说叫你跟着我一起去,你还是安稳在家里等着吧,左不过一上午的工夫我就回来了,说不得还能把我姐姐骨灰带回来。」

「那你可是痴心妄想。」江都王咂舌,闻听车骑将军长孙无垢连去了宫中三回,都没能要回长孙秋水的骨灰,她去定然也一样。

他的那个皇兄,而今也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若非是江山社稷牵绊,说不得就跟着长孙皇后一道走了。

他略不放心地送着长孙秋雁出了门,再三检查她没有胡乱夹带东西,才好生嘱咐侍从几句,叫他们务必好生看护着王妃,若有事第一时间回府传话。

只是,他再不想,自家王妃这一去,竟是数日不见回来。

长孙秋雁冷眼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君王,暗想他可真是好笑,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能妄念她姐姐还能活着回来。

「陛下,同样的话我说过很多次,也不想再说了,唯有一句,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江都王府里搜一搜,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把我姐姐藏起来。」

「朕不会去搜的。」刘昶端坐如钟,玄色的衣袍直铺到底,他知她难对付,是以早就做好了打算,有的是耐心同她周旋。

「朕只是好奇,你的姐姐在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连长孙无垢都进宫求见了朕数次,为何你还能在江都王府沉得住气?」

「我沉不住气又怎样,不是陛下亲口下的旨意吗?江都王妃无召不得入宫,我可是遵旨而行。」

「呵,你若真是遵旨而行,就不会打扮成宫婢三番两次随江都王入宫了。」刘昶自是不信她的话,「再则,便是朕说了让你无召不得入宫的话,而今你既已知晓你姐姐在宫中亡故,为何不伤心、不气愤?」

「我伤心什么?」

长孙秋雁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话,不由扑哧一声:「我姐姐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活着有什么好?当初你们谁问过她想不想当这个皇后?自从她当了皇后,每日里都夹在皇宫和家族之间两处为难,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她善待每一个人,可是旁人又是怎么待她的?她们巴不得她死,恨不得她永世不再出现!我姐姐死了才好,死了才能解脱,死了才能做她自己。」

「你!」

「陛下!」

刘昶岿然不动的身躯终于被她气得挺不住了,怒上心头,还未曾开口说话,胸中郁结许久的闷气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登时喷薄而出。

他来不及掩口,只看得斑斑点点的猩红落了漫天,唬得苏闻脸色煞白,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抽着帕子在他嘴角处擦了一擦,拿下来时赫然发现洁白的帕子上一片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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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大惊失色。

长孙秋雁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待得回神,却又撇了撇嘴道:「慌什么,横竖宫里头有太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我的祖宗哎,当臣下求求您了,您就少说两句吧!」

没见着君王都被气吐血了吗?

苏闻小心扶着刘昶,再三替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也不知君王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到江都王妃这样的冤家,再怎么说来,君王也是她的姐夫,难道她姐姐死了,君王能落得什么好处不成?何苦这般奚落于人?

也就是看在长孙皇后的分儿上,他同君王才忍耐她几分,若不然,她安能在这里无恙地坐着,早不知进到牢狱多少层去了。

「你……嗐……」苏闻无奈叹气,来不及再同她辩驳,忙搀住君王道,「陛下,今儿就算了吧,臣下伺候您回宣室殿去,宣个太医来吧。」

若没事便也罢了,若是君王有事,看他不回来找这个江都王妃算账才怪!

他忍着气将刘昶劝走,临出门仔细叮嘱了守卫:「看好里头的人,出了差池定叫你们提头来见。」

「诺!」守卫的羽林郎不敢大意,严装冷刃,端的是吓人。

派过去打探的小内侍,远远躲着打量了几眼,见那边厢守备得实在严密,左右无法,只得先回去禀报一声。

秦昭仪轻扶着额头,她近来是当真闹了头疾了,可这一回痛得再厉害也不敢着人去宣室殿请君王一见,说她心虚也罢,说她害怕也罢,单是一想到长孙秋雁进了宫,她就脊梁骨一阵生寒。

那可不是个善茬,既是知晓她姐姐亡故了,岂能善罢甘休?说不得要大闹一场的。

可她不怕她闹,当初的事做得那么隐秘,经手的人也被封了口,她不信能落下什么把柄。

只是,君王那边实在是太让人担忧了,他把江都王妃留在宫中一留就是多日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透,赵婕妤就更加想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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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底下的木樨,才刚经冬长出一丝绿意来,被她手指头几番掐捏,就几乎把绿意去了大半,便是这般她犹不解恨。

「长孙秋水死了都两个月了,陛下念念不忘便也罢了,而今竟把她妹妹也召进宫里来了,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现放着她们这些妃嫔看都不看一眼,每日里只去看那个江都王妃,当她们都是摆设不成?

随身的侍从也跟着纳罕:「天意难测,天恩亦难测,婕妤娘娘就不觉得咱们陛下对江都王妃有些甚好了吗?」

当时江都王妃大闹太后奠仪、大闹金华台,君王都未曾着恼过,这长孙秋水才一过世,便立刻接了江都王妃入宫来,里头端倪何人说得准?

「再则,江都王妃同死去的长孙皇后生得着实是有几分相似。」

君王睹其思人,亦在情理之中。

赵婕妤听罢,直觉滑天下之大稽:「你这奴才是疯了不成?江都王妃可是江都王的妻子,是陛下的弟妹,亦是陛下的妻妹!」

若是陛下当真有心留下江都王妃,天下人岂不要说陛下失之大伦!

「兄娶弟媳不是没有过的,」侍从犹豫一番,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奴才也只是想让娘娘及早做个打算。」

她能有什么打算?倘或真到了那一日,也唯有期盼着江都王能进宫大闹一场了,毕竟外面可都知江都王与江都王妃恩爱甚重。

至于她,弄死一个长孙秋水就够让她费尽心力了,再添上一个江都王妃,她可没那个本事对付了。

「宝林娘娘留步!」

承明殿前,值守的羽林郎一见有人靠近,不由纷纷架刃相拦。

陈宝林不急不躁,羽林郎不给她开门,有的是人给她开门,便立在殿外,扬声唤了一唤:「妾陈婉求见王妃娘娘。」

长孙秋雁被关在殿中正无聊得紧,前两日还有刘昶过来同她说说话,自那日她把他气吐了血,便没见他来过了。

难得今日换了个人来,她一高兴,忙在里头高声道:「让陈宝林进来罢!」

守卫的羽林郎彼此相望一眼,不大敢开门,秋雁哼了一声,自个儿起来开了门斥道:「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真是大胆!」说着,便冲陈宝林招招手,「你上来,不必理会他们。」

「诺。」

陈宝林提着曲裾衣摆,轻步上了台阶,在羽林郎的注视中进到了殿中。

秋雁让人给她设了座,上了茶水,自个儿也捧着一杯慢慢喝:「宝林娘娘今儿怎么来了?」

「妾听闻王妃娘娘入宫了,未知娘娘可曾安好,是以过来看看娘娘。」她道,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谦卑。

秋雁一笑:「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陈宝林目光莹澈:「皇后娘娘故去,王妃娘娘同她姐妹情深,妾以为娘娘会有不好。」

「原来,你来是为了这个。怎么,陛下他自个问不出来什么,就叫你来问了吗?」秋雁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茶盏,「那他可是打错算盘了。」

任是天王老子来,她也不会说的,一句也不说。

陈宝林淡淡笑着摇头:「王妃娘娘误会,不是陛下叫妾来的,是妾自己要来。妾……听闻有人在宣室殿偏殿起火的前两日看见了王妃娘娘。」

「荒谬!那时我在江都王府好好的,何时入宫过?」长孙秋雁锁紧柳眉,直斥她胡言乱语。

陈宝林也不同她争辩,只是自顾自往下说道:「王妃娘娘不知,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当真高兴极了,若那人所见为真,皇后娘娘想来定是无恙了。」

「哧!」又来一个痴心妄想的。

秋雁沉了脸:「说来我倒奇怪得很,陛下念我姐姐以为我藏起了她尚在情理之中,宝林娘娘怎的也这么想?我姐姐死了,你们不该高兴才是吗?毕竟,她死以后就再没人跟你们争宠了。」

「妾怎会如此想呢?」陈宝林低低地笑,良久才望着她与皇后三分相似的面庞,「妾曾说过妾十分羡慕王妃娘娘,不单是因为王妃娘娘与江都王恩爱非常,还因为王妃娘娘只当皇后娘娘是姐姐,只当陛下是陛下。」

而她就不同了,皇后不单单是她姐姐,更是天下之母,是那个人心爱的女子,而陛下不单单是陛下,还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夫君。

「妾敬重皇后娘娘,爱慕陛下,正因如此,妾知自身鄙陋,难以配匹君王,是以才想把最好的送到君王面前,皇后娘娘便是最好的那一个。」

所以,她才会同皇太后亲近,只为了让她令秋水回宫,才会同内侍监和苏常侍合谋,让秋水再度出现在陛下面前。

「你……你这又是何苦?」秋雁几不可信,世上竟有如此坦荡大方的女子,爱一个人难道不是自己去争取吗?

陈宝林赧然回眸:「王妃娘娘可知妾最高兴的时候是何时吗?是刚入宫的那一年,在凤藻宫中皇后娘娘特意拉着妾同陛下说笑之时,唯有那时陛下看妾的目光才会有几分不同。」

可惜,自皇后去了长门,他就再没那么看过她了。

「妾知王妃娘娘因为宣室殿大火的事,防备着妾和这个宫里所有人,可是王妃娘娘,您最不该防着的就是陛下,陛下爱重皇后娘娘甚于自己的生命。」

「你说得好听,他要当真这么爱重,如何见那大火来得蹊跷,也不派人查明,给我姐姐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