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坪村度过的时光也平静得仿佛梦境,在奔波劳碌中,他曾一度忘却做梦的滋味,而此时此刻,黑暗使他再度变得敏锐细致,在心底涤荡已久的记忆再度浮上脑海,好似退潮后藏在软泥中的贝壳,露出一只只闪亮的棱角。
他记得自己对冬青说:“这房子虽然简陋了些,但勉强能住,往后你姑且把它当成家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们的家在小径尽头,背面便是荒山,宅院徒有四壁,院中的杂草几乎没过膝盖。
三坪村地远物稀,家中许多摆设都要两人亲手添置,夏季里天气炎热,日暮时分,狭小的房间里堆满杂物,风不通透,憋闷难当,两人便坐在门廊前的台阶前乘凉。
那时候,他们也被院子里的蛙声环绕着。
冬青的精力在昼时耗了个干净,眼皮耷拉着,脑袋一歪,便枕在他的膝上睡了过去。
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对他毫无戒备,在梦中发出呓呓低语,似乎在念叨着“师父”,一双小手揉搓着他的衣摆,将口水蹭在他的身上。
那只是寻常人家稀松平常的光景,可对于那时的卢正秋,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第一次发觉,原来世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生灵如此信任着自己,不计过往,不问前程,只是理所当然地与他住在同一间屋檐下。
一度只懂得持刀的手,也学会了烹饪与缝补,学会了梳理小孩子蓬乱如杂草的头发。
他烹出的饭食寡淡无味,但有人会捏着鼻子吃个精光。他缝出的针脚杂乱无章,但有人将它们日夜穿在身上。
原来真正使他脱胎换骨的不是高深的移魂禁术,而是这些简单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卢正秋,做了冬青的师父。
蛙声短暂停歇。
他从梦里醒来,指尖还残留着记忆中发丝的触♪感。
他很快察觉蛙鸣止住的原因,是因为有人来到他的背后。那人身上所散发出的阴冷杀气,使得周遭的蛙纷纷躲回石缝里,不敢作声。
“天星?”他唤道。
细小的脚步声骤然停住,而后往相反的方向去,卢正秋知道他是在转身走开。他与当年的冬青差不多年纪,却全然不信任自己。
不知怎地,当初的习惯再一次驱使着卢正秋开口,耐心道:“莫要急着走,你若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换一个就好,你若是想坐在这里,我可以把位置让给你。”
许是年长者的语气足够温柔,天星总算停住。卢正秋在黑暗中等待着,半刻过后,轻盈的脚步踩过湿土,重新回到附近。
天星在另一块岩石上落坐,两人之间仍旧相隔很远。
天星并没有与他攀谈的意思,坐下之后,便开始磨刀。
他所砥磨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冷钩,卢正秋虽然看不见他的动作,但仅凭声音,便像是看到了冷钩在月色所散发出的冷峻锋芒。
他也像是这钩尖一样,浑身散发着警惕,使人无从接近。
卢正秋长舒了一口气,淡淡道:“你看,我只是一个瞎子,你不必如此戒备我。”
天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好端端的人,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变成瞎子不可?”
他终于开口讲话,使卢正秋备受鼓舞,接着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你们的神明对我的奖赏。”
“奖赏?”少年不禁问道,但语气很快变得冷峻,“看来你不仅瞎了,脑袋也有问题。”
卢正秋心道,在深夜里与胁虏自己敌人交谈,竟然如此津津有味,自己的脑袋大约的确有问题。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奖赏呢?若是大人奖赏你,你想要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