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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惊魂(2 / 3)

之璐压根就想不到他下面一句要说什么,晃了晃茶杯,“请说。”

李凡身子前倾,表情从容,语气平平常常,仿佛是在说世界上最平常的一件事情:“我想追你,可以吧。”

房间里的灯光恰当地闪了闪。之璐迅速地眨眼,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李凡的表情,也没有听错他的话,然后才回答:“对不起,不可以。”

李凡调整了一下坐姿,把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觉得我是花花公子?我承认,我是有很多女朋友。我一开始就很喜欢你,想追你的,后来才知道你结婚了,而且老公还是叶仲锷。我不得不对你死心。”

之璐抿嘴,片刻后重复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把手从桌子上拿下来,合在一处,十指交叉,方才慢慢开口:“离婚这个事情,我没有办法。不论仲锷怎么想的……但是,我爱他,我比自己想象的更爱他,我不能再爱上别人。我像傻子一样,错过很多事情,这些我都没办法,我无能为力。所以,对不起,我永远不会用你或者任何一个人当镇静剂。”

她站起来,说:“李总,谢谢你抬爱。我先走一步。”

走到了门口,李凡忽然叫住她,暧昧的灯光下,脸色阴晴不定,沉声说:“之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之璐欠身,打开包厢门,径直去了柜台,结了账离开。她不想欠他什么,一顿饭也不愿意。

外面已经是晚上,霓虹灯光闪烁不停。她顺着宽阔的马路慢慢地走,从一栋栋高楼大厦面前走过去,心事沉沉,脑子还想着李凡刚刚那番话。李凡表态说要追她,她与其说是震惊,更不如说是遗憾。她心里有数,跟他再做朋友应该很难了,几乎不可能。

耳边忽然传来七八岁小孩子的哭声。之璐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分辨出哭声是从身边两栋大厦里的小巷子传来的,巷子里没有灯,她的视力还不错,努力分辨可依然看不清楚里面何事。然而,那个小孩的哭声更大更惨烈,仿佛在声嘶力竭地述说什么不幸的遭遇。

之璐抓紧肩头的挎包,毫不犹豫地进入巷子,扬声问:“有人吗?哪个小朋友在哭?别怕,阿姨来找你。”

巷子里的地面不平整,之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篇纪实新闻报道。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城市的市区,甚至市中心都会有这样的小巷子,路灯昏暗,或者没有路灯。哪怕城市建设做得再好不过,总还是会有这些地方,阳光照不到,游离于城市建筑规划之外,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些地方也是犯罪高发之地,政府拿它们无能为力。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在那篇稿子里写的内容,寻找着哭声的来源。眼睛渐渐习惯了没有光亮的环境,她也借助月光,渐渐能把墙壁,地面,更远处的垃圾筒分辨出来。

这个时候,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巷子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空旷,人也格外敏感。

几年的记者不是白干,其间也不是没遇到过危险。她的直觉发挥作用,告诉她危险临近。

之璐猛然一个转身,另一个男人的气息逼近身后,一眨眼的工夫,刀锋割破空气,颈旁一片冰凉。金属的质感在皮肤上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温湿的手指触觉,带着不容分说的敌意。

那人速度极快,力气也大得不可思议,双手宛如铁钳,把她的双手扭住,阻止了她想去摸手机的动作;然后在她耳畔轻笑,拿着那把冰凉得毫无温度的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脖子,嘶嘶地低笑,冰凉刺骨。这把声音是之璐听过的最让人胆寒的声音,她在心里酝酿着措辞,想,如果眼镜蛇王能说话,二者倒是可以一较高下。

他说:“乖,想活命就别动。”

事已至此,之璐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她不想死在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人手里。

那人声音果断:“文件在哪里?”

当下就是一愣,之璐一头雾水,“什么文件?”

他不耐烦,拿刀在她脖子上敲了敲,语气更加凌厉:“我问你,那文件藏在哪里!”

“我不知道什么文件,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之璐平静地回答。她脑子里升腾起一个念头,这人很可能是找错了人。以前也经常收到威胁要杀她的邮件电话之类,但是这样真刀真枪的威胁,还是首次体验。

他不耐烦,之璐感觉手腕被人狠狠地一扭,钻心的疼。冷汗顺着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颊滚下来,同时听到他说:“原来你真的不想活了。”

脖子那里冰凉,他的刀就停在自己的脖子的动脉血管处,只要轻轻一割,她大概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平生第一次跟死亡如此临近,这种感觉让她呆了几秒钟。一阵阵阴冷的风在她心里抽打,死亡在她耳边喘息延续。

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大脑冷静下来,平和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有你说的东西,你杀了我,岂不是更加得不到?”

身后的人影没说话,那份安静更让人恐惧。

之璐觉得缺氧,深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如果那份文件值得我这条命来换,那我怎么又会把它放在你找得到的地方?如果我死了,那份文件还会安全?你觉得我会这么蠢?说真的,你杀了我一点好处也没有,还要背上一条人命。”

那个人的回答却透着极度的轻蔑:“人命算什么?”

之璐缄默片刻,她绞尽脑汁地整理思路,回忆自己曾经在犯罪心理学这门选修课上听到的内容。顿一顿后,她清晰地开口:“是真的,我不知道什么文件,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确信自己没找错人,请你先告诉我那份文件到底是什么?”

那人笑了几声,刀锋避开她的脖子,“倒是有几分胆量。”

“你是谁派来的?”之璐暗暗松一口气,“为什么找上我?”

话音一落,那把刀子移动下滑,移到了她的胸口,虽然刀尖距离胸口有一定的距离,但隔者衣服她也能感觉出刀子里散发出的寒意。低头一看,这个巷子光线如此黯淡,刀身窄窄,看不真切,依稀感觉是不锈钢制成的。她闭上双眼,一字一句地问:“许大姐也是你杀的?”

那个人一时没说话,片刻后狰狞地笑了几声,“看来,我实在不能留你。”

问话之前她已经有了答案,现在终于确定下来。这个人的笑声里分明透露着渴望,绝对动了杀意,就是像是闻到鲜血味道的吸血鬼,凶狠残忍,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刹那间绝望拥上了心头,世界不复存在,只剩下这一刻被无限延长。生死旋踵,她想起看过很多次的一本书,喃喃地背:“白天和晚上,夏天和冬天,光和黑暗,全部都被接受。当两者都被接受,当生命的两极都被接受,你就会得到平衡……”

哪里听过这段话?

那个夜晚,叶仲锷带她出去,他们在五十层大厦的楼顶,楼顶的风毫无遮拦,肆意呼啸,她穿着他的外套,感觉到无法解释的温暖。地面和天空的距离同样遥远,远得一切都静止不动。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坐在栏杆上,笑着跟他说尼采、康德,叔本华、奥修,眉飞色舞地背文章的节选给他听;她的手在他的手心汲取温暖,忽然一低头,愕然发现右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个戒指。

他吻她的手背,抬起头时目光如星,写满温柔。他说:“钟之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切还是最初。

那个男人忽然松开她,之璐感觉他在拿上衣里的手机。

死寂的巷子里,距离又近,手机那头里的声音隐约可以分辨,没有什么特色的中年男子声音,带着南方口音。那人一直听着,几近不满地将手机塞回衣服里,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算你命大。”

之璐一个闪神,他跟出现时一样,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巷子深处。之璐呆呆看着,没勇气追上去。

百多米的距离奇长无比,之璐拖着沉痛的双腿离开,回到宽阔的马路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她忽然想流泪,本来僵硬的双腿开始软化,她踉踉跄跄地扶着墙站定,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刷刷地翻着电话本,终于翻到了“老公”那条,拨打出去。

悠长的铃声响起时,她猛然醒悟,狠狠地摁了挂机键。

她打车回家,在车上终于觉得后怕,恐惧宛如后劲十足的酒,一下子涌到了喉咙,逼得她想连连咳嗽,可第一声之后就忍住了。她没有任何地方受伤,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绷得直直的,稍微一个触动都能让她心跳急剧加速。跟凶手如此近距离接触,而自己也差点被杀,对钟之璐而言,绝对是个全新且叫人战栗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