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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明日天涯已陌路(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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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小妹的身子似乎在颤,云歌的身子也微微地抖着,她握住了小妹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凉,谁也给不了谁温暖,但是至少少了一份孤单。

没一会儿,果然如小妹所说,在蒙蒙晨曦中,腾起了一大团一大团的白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旷野。白雾漂浮间,陵阙、石垣、陪冢、不知名的墟落若隐若现,景致苍莽雄奇中透着宁静肃穆。

“这片陵原葬着高祖、惠帝、景帝、武帝,现在还有皇帝大哥,光皇帝就有五个,曾经的英雄豪杰更多,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匈奴王子金日、倾国倾城的李夫人……这里还曾是秦时的战场,传说神秘的秦始皇帝陵也在这附近。岁月悠悠千载,改朝换代、风起云涌,这片陵原却总是这个样子。我常常想,百年、千年后,未央宫会是什么样子?大概荒草丛生吧!到时候没有人真正知道我们,就如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我们只知道这个是好皇帝,那个是暴君。我在史书里恐怕会是一个可怜没用的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寥寥几笔就写尽我的一生,而皇帝大哥是一个和其他早逝的皇帝没什么不同的皇帝,顶多再赞句聪慧仁智。世人知道的是刘询,史官也肯定更愿意花费笔墨去记载他的传奇经历,他的雄才伟略和他的故剑情深。但是,那重要吗?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忘记了他,你和我会记着他,我们能活多久,他就能活多久。甚至,我和你保证,刘询在梦中突然惊醒时,也会想起他,刘询越是跑着去遗忘,就越是忘不掉。”

云歌听到刘询的名字,好几次想将压在心头的一切都倾诉出来,也许这世上,只有小妹才能理解她的一切感受,可最后,她仍选择了沉默,就如同陵哥哥的选择。仇恨不能让死者复生,只会让生者沉沦,小妹身上的枷锁已经够多,不需要再多一重沉重和挣扎,她希望小妹能慢慢忘记一切,然后有一天愿意动用陵哥哥留给她的遗诏离开这里。

小妹从地上提起一个木盒子,递给云歌,“琉璃师烧好这个时,他已经离开了,琉璃师傅就将这个敬呈给了我,但我想,这个屋子应该是他想为你盖的,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带着它,也一直想着究竟什么时候适合给你,你一会儿是霍小姐,一会儿是孟夫人,我还以为你不再需要它了。”

云歌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琉璃烧制的房子。主房、书房、卧房、小轩窗、珍珠帘一一俱全,甚至屋后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窗下有翠竹。根据不同的景物,琉璃师选择不同颜色的琉璃,还会根据屋子的角度,通过琉璃颜色的深浅,营造出光线的变化。卧房的屋顶是用一小块水晶做的,从屋顶看进去,里面有两个小小的泥人并排躺着,看向外面的天空。

那两个泥人和精妙的琉璃屋宇相比,捏造手法显得很粗糙,可人物的神态却把握得很传神,显然捏者对两人十分熟悉。

小妹轻声说:“琉璃师傅说这对小人是先帝交给他的,并非他们所做。”云歌痴痴地盯着屋子,早已淡看一切的眼中涌出了泪珠,一大颗一大颗地滚落。

泪水掉在琉璃屋上,如同下雨,顺着惟妙惟肖的层层翠瓦,滴滴答答地落到院子的台阶上,里面的两个人好似正欣赏着水晶顶外的雨景。

太阳升起了,大雾开始变淡。仿佛一个瞬间,刮了一阵狂风,大雾突地没了,眼前突然一亮,一切变得分明。蓝天辽阔,原野苍茫,无数只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吵闹不休,还有无数彩蝶,翩翩飞舞,时在这朵花上停一下,时在那朵花上停一下。

云歌手中的琉璃小屋在阳光下散发出夺人心魄的七色光芒,好似人世间的一个美梦,流光溢彩下是晶莹秀润的易碎。

一直看着太阳的小妹满意地叹了口气,背转了身子,靠在栏杆上,笑望着云歌,“你是来和他告别的吗?想好去哪里了吗?”

云歌双手捧着琉璃小屋,抬头望向初升的朝阳,睫毛上仍有泪光,唇边却绽开了一朵笑。她将琉璃小屋收回了木盒中,小心地放好后,侧依着栏杆,对着小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和他一起走。他一直想去看看长安城外面的世界,所以我就打算兴之所至,随意而行。”

小妹歪着脑袋,笑着问:“你们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云歌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妹眼中几点晶莹的光芒,迅速地撇过了头。

云歌静静站了会儿,忽地出声,“小妹,我有个不情之请,虽然霍光已……”

“我知道,你想说刘奭。许平君早已经求过我了,我答应了她会替她照顾刘奭,现在霍成君已不足为虑,我在一日,后宫中的人绝伤不了他。”

“多谢!”

云歌向她行了一礼,提起地上的木盒,就飘向了台阶下方。

小妹没有回头,只高声说:“珍重!”

“你也是!”

万里碧蓝,千丈层林、一川萋草。明媚的朝阳下,绿裙穿行过草林野花,衣袂翩飞中,有光有影,有明有暗,有载不动的忧伤,可也有不颓败的坚强。斜斜晨曦中,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苍茫的旷野中。

天边一对对燕子你追我赶,轻舞慢嬉,小妹凝视着它们,喃喃低语:“大哥,你一定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两行晶莹透明的泪珠却沿着脸颊无声地坠落。

孟珏正在屋中整理东西,三月突然闯进了书房,面色怪异地说:“夫……夫……云……云歌回来了,正在竹轩整理物品。”

孟珏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

三月呆了一呆,静静地退了下去。自从许平君死后,云歌再未踏进长安城一步,公子虽知道她在跟着张先生学习医术,可他也从未去见过她,两人之间好似再无关系。三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云歌怎么又突然跑了回来。

孟珏静静坐了一会儿,拿起一卷义父写的医书,翻到最后面,接着义父的墨迹,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了他这几年苦苦思索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