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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虚妄荣华(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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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片空白,我竭力睁开眼,蓦然间,一声略显稚气的怒叱从天而降。

“住手!通通住手!”

我看见皓儿站在不远处,满面怒容,黑白分明的眸子戾气骇人。

闻言,宫人慢慢转身,见是年幼的皓儿,并不畏惧,反倒是看好戏的神情。

“原来是公子皓,也不知是谁的种。”丢了镯子的宫人讥笑道。

“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有人警告道。

“放开我母亲!”皓儿一字一字森寒道,上前三步,手执一根树枝。

“我们与你母亲闹着玩呢,公子莫生气。”

皓儿从未有过这般神色,俊脸如玉,目光似刀,杀气凛凛,“你们再欺负我母亲,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众宫人欺负我们被贬沦落至此,竟也不畏惧皓儿的身份,轻浮地笑着。

那宫人笑道:“公子如何不留情?”

黑瞳急剧一缩,皓儿紧紧抿唇,骤然扬手,簌簌两声,抽了那宫人两下,一下在脸颊,一下在身上。皓儿练剑已有一年,天下第一剑客无情为师,赵慕从旁教导,剑术早已纯熟,只是碍于年纪尚小,劲道不够刚猛,一套“灰飞烟灭”只有无情的三成威力,然而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却是绰绰有余,极有威慑力,树枝抽打在身上,自是疼痛难忍。

“你——你竟敢打人!”那宫人捂着脸叫道,气愤不已。

“只许你打我母亲,我便不能打你吗?”皓儿怒视她,目光凌厉。

众人噎住,无言以对。

皓儿的目光一一扫过,道:“仔细听着,再欺负我母亲,下场便与她一样。”

话音未落,一招再出,抽向丢镯子宫人的膝盖。那宫人没有防备,疼得跪倒在地,眼睛盈泪。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吱声,微有恐惧。

皓儿又道:“还不滚?”

众人纷纷逃散,皓儿扶着我,痛惜道:“母亲,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皓儿有此气魄,倒让我有些惊讶,以往是我保护他,如今,他保护我。

我欣慰道:“皓儿乖,我没事。”

此后,浣衣所的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不过,自那日后,送膳食的宫人芄兰每日都会带走我与皓儿的衣物,洗好后再送回来,我便无须到浣衣所去洗衣了。

莫非,这也是公孙玄的吩咐?

我担心蒙王后会暗下杀手,夜里不敢睡得沉,白日里精神不济,只能补眠。

一日,我午休未醒,晚食已经送到,皓儿饿了便先行用膳,却忘记以银针试毒,待我醒来一问,他才想起来要试毒。

我见他没事,稍稍放心,然而,下一刻,皓儿便腹痛如绞,额角冒汗。

我心神微乱,立即搭上他的手脉,果然,饭菜里被下毒了。

解开银针袋,立即为皓儿施针,希望所中之毒不是什么难解的剧毒。

眨眼工夫,皓儿面色苍白,唇上覆霜,中毒之象急剧加深,乃剧毒也。

如此看来,下毒人心狠手辣,力求一击即中。

不过,下毒人显然没料到我会医术。剧毒虽然难解,于我来说却并非难事。

施针控制住毒性的蔓延,待到子时,在殿后的庭苑为皓儿解毒,如此,体内的毒便清了大半,剩余的少量毒液,连续三日施针,便可彻底驱除。此次中毒,虽无性命之忧,但皓儿的身子有损,理当再服三日的汤药好好调理,无奈荣华殿没有草药,只能作罢。

下毒之人,是蒙王后,还是二位夫人中的一个?

幸亏皓儿没事,否则,我定要下毒人以命还命、以血偿血。

这夜,我担心病情有变,守在皓儿床前,不敢入眠。

夜阑人静,旷寂的大殿阴影魆魆,分外森然。

暗夜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团黑影朝我走来,我看不清黑影的面容,他的脸模糊一片。我惊骇地后退,他忽然抓起床上的婴孩,本已睡着的皓儿被他用劲地捏着,号啕大哭,惨叫声声,几乎撕裂我的五脏六腑。

“不要伤害我的孩儿,他还那么小,我求求你……”我苦苦哀求。

“只要你好好侍候寡人,寡人就饶了他。”是吴王阴森的声音。

我接过皓儿,轻声安抚着,随后安放在小床上,紧接着,吴王一把拽起我,将我丢在大床上。

庞大的黑影笼罩下来,我没有反抗,任凭他粗暴的吻落下来,然后,手指扣上一枚银针,扬手刺入他的头颅。

我推开吴王,正想抱起皓儿,却被人一把夺去。

吴文侯狰狞地笑着,高举着皓儿,皓儿惊惧地啼哭,在静夜里异常响亮。

我惊恐万状,恳求他不要摔死皓儿,可是吴文侯说我害死了吴王,必须要血债血偿。

我跪在地上哀求他放过皓儿,他捏住我的下颌,“你听话,你的儿子就不会有事。”

吴文侯命人抱走皓儿,要我在他面前脱光衣物,我不得已而为之,只剩下贴身单衣的时候,他将我推倒,猛兽似的压上来,肆意地蹂躏。

悲愤交加,满心屈辱,我恨得咬牙切齿,将一枚银针狠狠地刺进他的头颅,然后,拿起藏在床下的匕首,凶狠地刺入他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将所有的恨与怒凝注在匕首上,刺入他的身体,拔起,再刺入。

血水横流,触目惊心,就连我的脸上也沾满了他的鲜血,可是我仍不停歇,直至他的身子烂得血肉模糊。

漫天匝地的猩红,铺天盖地的血色,淹没了我,我仰天长啸……

猛的一个机灵,我从惊心动魄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心有余悸。

此后数日,噩梦频频,皆是在吴国屈辱痛苦、丧失尊严的难堪记忆。

那十二年间所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一幕又一幕,凌辱加身,忍辱偷生,心惊胆战,本已忘得差不多,却不想那些记忆并没有随着我离开吴王宫而烟消云散,只是被我刻意尘封。若有触动,那些记忆便会纷至沓来,在梦中纠缠着我,不放过我。

我想放松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堪的日子,可是,越想放松,越是紧绷如弦。

芄兰知晓膳食被下毒之事,有些过意不去,说往后会谨慎。

在这看似冷清安全的荣华殿,我担心三更半夜突然闯进刺客,一剑了结皓儿与我。我担心不经意的疏忽,皓儿便会着了道,赔上性命。

如此,我夜夜失眠,日日憔悴。

也许,我真的错了,不该回秦,因为,回来相当于送死。

这日早上,我站在殿门前看皓儿手执树枝练剑。

无情所教的“灰飞烟灭”剑术略有小成,对付普通的士兵与宫中侍卫不成问题。皓儿的个子比刚学这套剑术的时候高了一截,舞起剑来潇洒流畅一如行云流水,白衣如雪,衣袂飘扬,俊逸如斯,剑气如虹,剑势如潮,绿叶簌簌震落,飘洒如雨。

只要皓儿安然无虞,我便安心了。

忽然,半空中飘下来一只粉红色的纸鸢,正巧落在树梢上。

谁在放纸鸢?

皓儿止步、收势,看向我,“母亲,何处来的纸鸢?”

我笑道:“待会儿自然有人寻过来。”

果不其然,不远处传来唧唧喳喳的娇声软语,三个女孩奔过来,当中者颇为眼熟,好像是绿透公主。

待得近了,我定睛一瞧,果真是一袭浅绿衫裙的绿透公主。她与两名侍女抬首望着挂在树梢的纸鸢,苦恼于不知如何取下它。

“嬴皓,你会爬树吗?”绿透公主看见站在一侧的皓儿,脆生生地问。

“自然会。”皓儿故作深沉道,不拿正眼瞧她。

“你可以帮我取下纸鸢吗?”绿透公主巧笑着请求。

“你求我吗?”皓儿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侧过身。

想来皓儿讨厌露初夫人,也顺带地讨厌她的女儿绿透公主。

绿透公主走上前,附在他耳畔低语片刻,皓儿便爬树帮她取下纸鸢。

拿到纸鸢,绿透公主开心地回去了。

我问皓儿:“绿透公主对你说了什么,你才帮她取纸鸢?”

皓儿神秘道:“这是个秘密。”

我斜睨着他,这孩子越发鬼灵精了。

三日后,我才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让皓儿差点儿丢了性命。

绿透公主生辰,露初夫人自然大肆铺张为女儿庆生,在月出殿摆下筵席宴请秦王王后、夫人姬妾,以及其他的公子公主,当然还有朝中大臣的孩童。

日薄西山,霞光渐收,皓儿换了一袭衣缘纹绣的白袍,匆匆赶往月出殿。

我拉住他,嘱咐道:“皓儿,我不阻止你去,可是你万事小心,不能强出头,不能顶撞任何人,更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皓儿露齿一笑,“母亲放心,我去去就回。”

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融入暗红的天光霞影,不知为何,我的心一分分地下坠……

半个时辰后,皓儿没有回来,我不安地走来走去。

一个时辰后,皓儿仍然不见人影,我失去了耐心,猜想着皓儿可能会遭遇到什么……

一个半时辰后,我站在殿外翘首相望,终于看见一抹白色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可是,那白色已非纯粹的白,而是染了触目惊心的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揉捏着我的心,痛得我全身冰凉。我冲上前,扶住步履凌乱的皓儿,“发生了什么事?皓儿,你被人打了?”

“不打紧……没事……”声音微弱,皓儿轻轻地笑,软软地靠在我身上。

“皓儿……”我惊叫道。

扶他回到内殿,颤抖着手解开染血的白衣,我倒抽冷气,震惊不已。

背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剑伤,深入几许,血肉分明。鲜红的凝血映衬着雪白的肌肤,尤为触目。身上还有多处瘀痕,该是拳击所致。

为什么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皓儿被谁打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诸多疑问充塞心间,惊骇转变成心痛,泪水滑落。

为什么我不拦着皓儿?明明知道那些人都是笑里藏刀的坏人,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

我再如何自责、心痛,也无法减轻皓儿身上的痛。

“母亲,我不痛,别哭……”皓儿躺下来,闭着眼,轻声呢喃着。

“皓儿,你先好好歇着。”我抹去眼角的泪,起身出去。

皓儿不像无情,习惯了刀光剑影与皮肉之痛,再重的伤也可以自行慢慢痊愈。皓儿身娇体贵,此次是自幼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倘若没有治伤的外敷药,或是内服的草药,势必病情加重,很难挺过今晚。

寻遍整个荣华殿,没有外敷伤药与内服草药,怎么办?

惊恐而无助,第一次,我感觉到深切刻骨的慌乱。

皓儿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即便是我死,也不能让他有事。

清理完伤口,我守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皓儿,不放过一丝一毫的伤情转变。

面色苍白,眉目如画,皓儿睡得很安静,很乖,很乖……泪水涌出,无法抑制。

夜阑如此漫长,夜色如此浓重,为什么黎明还未来到?

握住皓儿的手,吓得我猛地缩回手——

皓儿全身发烫,由外伤引起高热,倘若始终不退,便有性命之忧,无法挨过今晚。

心慌。惊骇。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忽的,灵光一闪,我打来一盆凉水,用绸巾蘸水后拧得半干,放在皓儿的额头上,希望能够降低热度。可是,根本没有用,皓儿的手臂依然很烫,身子仍旧烫得吓人。

一遍遍地呼唤着,皓儿不应我,安宁地睡着。

举眸四望,满殿苍凉,暗夜无边无际,绝望铺天盖地。

泪眼干涸,我向上苍祈祷,愿上苍保佑皓儿平安无事,只要皓儿好好的,我折寿几年都可以。

同时,我向上苍发誓,如果皓儿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所有人,一定让那些人痛不欲生、以命偿命。

一遍遍地唤着皓儿,一遍遍地更换绸巾,嗓子干涩,双眼亦是涩痛。

蓦然,我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几不可闻,可是在这静得可怕的荣华殿,微小的声响也足以令人惊悸。片刻,心提到嗓子眼,我望向殿门处,烛影摇曳中,一抹黑影缓缓移动。当那抹高峻挺拔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我震惊得呆住。

我直直地望着他,双眸酸涩,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喜怒哀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