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安许久没有出声。他只是迈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对外面的手下道：“让赵单过来。”顿了顿，清洌的目光一扫地上的紫嫣，淡淡地道：“把人送回董王府。”
我看着那人架起紫嫣的手臂往外拖时，心中难抑悲切。紫嫣虽然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但是这八年的照顾陪伴，不是假的，她曾经对我很好很好。在我心目中，紫嫣已经算是我半个亲人。如今，许谦走了，她也走了……我浑身莫名一颤，霍然抬起头望向门边那道俊逸的身影。
亲手杀了所有陪伴他的人，他难道真的毫无感觉？
紫嫣的尸体搬走没多时，地上的血迹就被清理洗刷得干干净净，再打开门窗一吹，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变得淡了很多。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这时，赵单出现在门外。身形挺拔的少年大步迈进来，目光先是诧异地在我身上掠过，而后收敛了所有情绪，对凤临安低首抱拳道：“师父有何吩咐？”
凤临安将装着紫金丸的那个小木盒递给他。我登时紧张地死盯住他的手，听见凤临安说：“你去，送到紫宸派。”
赵单没有多问一句，双手接过：“是。”简短回道，干练地转身离去。
直到屋内又只剩下我们两人，凤临安回眸瞥向我。
我赫然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说：“下一个，轮到我了吧。”话刚说完，陡然一惊。
凤临安伸臂忽然将我抱住，用力把我僵硬的身子压在他胸口上，抚着我的发顶温柔地说：“笨小月，师父怎么舍得伤你。”我知道他又在说谎骗我了，可我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眼眶潮热。是因为谎话听了太多遍，所以也难免当真了么？
我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略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也不再浪费力气，任由他抱着说道：“凤临安，你留下我，又不杀我，是为了什么？”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我是不会帮你对付紫宸派的。”
凤临安微眯着眼，眸底水波流转，惑人心魂，“小月，你只要像从前一样，乖乖陪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摇头：“不，我没法再像以前那样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什么都变了，曾经对他的依赖痴缠，我再做不出。
凤临安默了片刻，问道：“是因为柳衣凡？”这一次，我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柳衣凡清澈温润的眼眸倏忽浮现在我眼前，我心绪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我直迎着他的眸光回道：“即便没有柳衣凡，我和你，也不可能了。”
这段看不见希望，把自己低到尘土里的感情，如果再不放手，总有一天会把我逼疯的。
为了怕节外生枝，在赵单送紫金丸去紫宸派的这段日子，我只能安心留在凤临安身边。
我原本担心凤临安会像那天一样，常常毫无顾忌的对我做那种事，好在几日过去后，什么都没再发生，我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今天晚饭前，凤临安差人叫我去他房中，我借口身子不舒服没去。现在这种情况，我再和他单独相处，只会让我更加无所适从。
入夜后，我像往常一样沐浴更衣，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腰肢忽然被人紧紧抱住。我惊了一跳，睁开眼睛，所有的瞌睡都跑了。
鼻子闻到凤临安身上浓烈的酒气，我登时紧张地伸手推开他，急道：“你要干什么？”凤临安没有再动作，脸颊微微酡红，眸子有些迷离地望了我半晌，嘴唇抿成了好看的弧度，凑到我面前呓语般低喃：“小月，小月……”
我连忙躲开他，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我手忙脚乱地撑坐起身，往床头缩去，“你出去，凤临安，我困了。”他仿佛没听见，拉住我脚踝一使劲，将我拖回到他面前。
我急得大叫：“凤临安，你喝醉了。”凤临安一直不是个贪杯的人，喝成今日这样子，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急得用上武功想要逼开他，岂料就算他醉了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凤临安轻而易举就将我压制在身下，手脚都动弹不得。
“小月，”他把下巴搁在我颈窝处，滚烫的热气呼在我颈项上，问道：“你娘曾经提起过我爹吗？”
我浑身一僵。
他轻笑出声，摸了摸我的脸颊说：“一定没有。”
我一愣之后，继续挣扎起来，不得不放软声音道：“凤临安，你醉了，回你房中休息去吧。”
凤临安晶亮的眸子在夜色中星子般耀耀发光，定定地瞧了我许久，翻身躺在了我身旁。我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连嗓音都有些变了：“凤临安，你……”“嘘。”他轻声道，把脸埋在我浓密地发间，隔着发丝吻了吻我的后颈。我登时全身颤抖不已。
“小月，就这样，让我抱着你睡一晚上吧。”他说：“我胸口有点痛，抱着小月就不痛了。”
我嗤笑道：“凤临安，你醉了。”他没醉的时候，绝对不会对我说胸口痛这种示弱的话。
“或许吧。”凤临安喃喃道，收紧双臂将我抱得更紧。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臂也细微颤抖着，却真的没有碰我一下。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想转回头去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忍住了。
在我因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低哑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小月，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顿时惊讶了。以前他从没告诉过我他的生日是哪天，甚至这八年里，他从未过过一次生日，那么今天……
我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深吸口气准备对他说声生日快乐时，蓦然听见他说道：“也是我爹的忌日。”
快要说出口的祝福登时夭折在嘴边，我有些讪讪地低下头去。
突然间，凤临安噗嗤笑了出来，笑声清越的如同仙乐般动人，我不明所以，怔怔地扭头瞥向他，却被他趁机吻了一下眼角，“笨小月，还是一样的轻信别人。”他单手撑住头，绞玩着我的发丝，一改方才的低落神情笑吟吟地道：“你说，若真让你和柳衣凡在一起了，为师怎么能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