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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生活圆舞曲(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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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说,还应该看维也纳的另一面。他们拥有十七位诺贝尔奖的获奖者,有维特根斯坦、弗洛伊德和波普,他们都曾把人类的思考推向某一个极致。但是从社会的全景观看,不少思想者因为生活平淡和无聊而自杀。他们受不了维也纳天天一样的生活,他们酗酒,因此,在维也纳,许多醉汉在醒来之后都是思想家。

最消磨维也纳人的时光,又使他们难以摆脱的是咖啡。

五月里,维也纳大大小小的咖啡店都把咖啡座位搬到边道乃至街道中央。从日头高照支起阳伞的上午十时直到点上蜡烛的夜晚,那里总是有不少人。然而,看上去维也纳的咖啡店与巴黎很不一样。巴黎人在咖啡店里好像总是前后左右挤在一起,维也纳人仿佛全都舒舒服服地坐在头等舱内。

传说,维也纳人的咖啡来自土耳其。有的说是十六世纪土耳其军队从维也纳逃跑时扔下两麻袋咖啡,从此咖啡传遍奥地利;有的说是一名亚美尼亚籍的奥地利间谍打进土耳其军队,目的是想弄明白土耳其士兵为什么一上阵就那么兴奋,最后获得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就是他们喝了咖啡。

据说就是这位亚美尼亚籍的间谍,战后在维也纳开了第一家咖啡店。这家咖啡店早已无迹可寻,但维也纳三百年的咖啡文化十分隽永而深厚。

还有一个传说,说五个旅游者到维也纳喝咖啡。维也纳的咖啡有三十六种,五个旅游者每人点了一种咖啡,都喝得很美。后来他们去到德国,在咖啡店里也是各点了一种咖啡,结果德国人端出来的咖啡却是一样的。

这个嘲笑德国人的故事在维也纳无人不知。维也纳很自豪他们咖啡种类的繁多。我最喜欢的是一种加奶沫的淡咖啡,名叫美朗士。然而,如果回到天津,坐在书桌前喝美朗士就完全不是滋味了。那就必须去到维也纳,与朋友散步间随便在一家街头咖啡店坐下,两腿一伸,让傍晚的清风吹进裤管,同时依着兴致,找一个话题聊起来,并时不时端起美朗士,把这种带着微微刺激和芳香的液体,薄薄地浇在舌苔上。

维也纳奉行着享乐主义。他们的享乐一半以上是享受大自然和艺术。所以他们一定是唯美主义者。

在这一点上,维也纳人有点儿像日本人。他们精心打扮自己的家园,绝不草率地对待任何一个角落和一个细节。维也纳是采用垃圾分类的城市,街道两旁常常放着一排六七个垃圾箱,箱盖的颜色不同,表明箱内的垃圾不同。有的是塑料,有的是金属,有的是生物,有的是玻璃……即使玻璃,也要把有色的和无色透明的严格区分出来。维也纳人对生活的精细和精心由此可知。那些街头的花坛,很少同一种花种上一片,总是用许多不同种类和颜色的花精巧地搭配在一起。这也是他们的传统。世界上还有哪个城市墙面上的浮雕比维也纳多?从巴洛克到青年风格派,每一座建筑的墙面都是建筑师们随心所欲发挥想象力的画布。

维也纳是座唯美的城市。为此,维也纳人绝不会随意毁坏它。支持维也纳人城市保护意识的理论,来自历史学家蓝柯的那句名言:“从历史的原状认识历史。”欧洲人一向把自己的历史精神看得至高无上,因此他们不会把历史的遗物当作岁月的垃圾。

这座城市的所有街道几乎都是老街。铺路面的石块往往还是两百年前埋在那里的,如今有的已磨成亮光光的石蛋,有的布满裂痕,像一张张古怪的脸。所有老店都把自己一两个世纪前开张时的年号镶在墙上,愈古老愈荣耀。当老店易主而转手他人时,也不会重新装修,因为古老的风格具有不可复制的历史气息,更不要说去干那种把老楼推倒重建的蠢事了。这种一两百年前的房子,都是小小的门,长长的走廊,四四方方的庭院和高深莫测的大房间,也都曾出现在茨威格的小说里。每一层楼的过道墙上都有一个水龙头和饰有花纹的生铁铸成的水盆,乃是昔时几家邻居共用的“上下水”。虽然早已废弃不用,却没有人把它拆卸下来。人们都知道——由于当年这里是女人们经常碰面和搬弄是非的地方,所以它有一个既生动又风趣的外号,叫“长舌妇”。

有的人家在“长舌妇”里边栽上一些红色或粉色的花。

维也纳是世界上标志最多的城市。这些标志大多是一种圆形小牌,把一些特殊的“规定”用形象的方式表达出来。

比如地铁车厢里那种指定的老弱病残的座位上,会有一排小圆牌,画着大肚子的孕妇、戴墨镜的盲人、拄拐的残疾人和凹胸凸背的老者。比如公园内的进口处,往往也有许多小圆牌,用图像告诉人们不能骑车,不能遛狗,不能吓唬小鸟;下雨时不能站在树下,以防雷电攻击;对花粉过敏者要小心繁花怒放的地方。

维也纳对花的热爱带来的负面,是引发人们花粉过敏。每到春天,都有人在街头用手绢捂住鼻子,还止不住大声如吼地打喷嚏,因为花粉过敏无药可治。

如果细看,他们这些标志总带着一种对他人的关切。当然,还不止于对人。比如一些商店谢绝狗入内,就在门前画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用狗的口气说:“看来我只能待在这里了。”

它叫你感受到这个城市的人性与温情。

我第一次到维也纳,是参加国际民间艺术组织(IOV)的考察活动,那是1988年。接待我们的秘书长是一位致力于国际民间艺术交流的志愿者,名叫法格尔。他做过上奥州共产党的书记,1963年弃政从文,奔走于世界各地,他相信民间艺术的交流是人类最纯洁和本色的交流。他从四十多岁一直干到今天七十五岁,已经有一百四十多个国家的会员,各种民间艺术的交流活动遍及全球,故而这个由他一手操办的纯民间团体被联合国认定为B级组织。但是他只能从政府那里得到一点儿很微薄的支持,其他经费全由自己一手运筹。穷困难支时,便掏自己的口袋。多年来,他已经把自己的房产卖掉而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