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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月姬立刻脸色大变,化出一柄紫眉刺,眸中杀机毕现,一身艳丽衣裳鼓鼓而动,一路追着司瞳闯进了赤枫林。
司瞳被那毒刺划了几道,却仍不怕死地扬着那片面纱,大声喊着:“快来看啊,大家快来看丑八怪,又凶又臭的丑八怪……”
月姬愈加恼羞成怒,招招直击要害,把司瞳刺得遍体鳞伤,正要最后一击时,一袭月白素衣却凌空飞出,揽过司瞳,扬手拂袖,将她震退开去。
“休要伤我徒儿!”
当春妖赶到时,无垠已将月姬困在一道光圈中,急急抱着昏迷过去的司瞳,为他逼毒疗伤。
等到黄昏临近,无垠出了一身冷汗,才算从鬼门关救回了司瞳。
不过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还是在百灵潭的地盘,春妖本就性子淡漠,如今更是没有医治月姬的道理了,只将她交给了无垠处置。
困在光圈里的月姬万念俱灰,又恨又悔,抚着脸咬牙落泪。
她本已做好了被无垠千刀万剐的准备,却不料无垠安顿好司瞳后,回头竟将她放了出来,问清事情原委后,施施然道歉,言辞间颇为诚恳。
“小徒生性顽劣,闯祸不断,却是孩子心性,并无恶意,还望姑娘见谅……至于姑娘脸上的毒疮,我或许可以一试。”
月姬喜出望外,难以置信地望着无垠,金色的夕阳透过枫林,洒在无垠身上,他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佛光之下,清隽得似幅画,温和而包容,叫人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就安定下来。
月姬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哽咽了喉头:“先生高风亮节,如能治好月姬的脸,月姬愿意长伴先生左右,侍奉一生一世。”
也不知那几日无垠与月姬说了些什么佛理,当司瞳醒来时,已经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被感化后的“师妹”。
他如遭五雷。
事情却已成定局,改变不了。
无垠也不管他生着闷气,照旧每日为他疗伤上药,眉眼一派清和。
终于,司瞳忍不住丢盔卸甲了,抓住无垠的衣袖气鼓鼓地宣称:“总之我才是师父的大弟子,才是陪师父一辈子的人!”
无垠垂首不语,只看着司瞳骇人的伤口,心疼叹息:“好端端地何苦去惹人家,这毒刺再深半寸你可就没命了,你当真什么也不怕吗?”
“怕?我当然有怕的东西。”
“你怕什么?”
司瞳又恢复了活力,笑嘻嘻地拉着师父道:“我不怕毒蛇猛兽,不怕打雷闪电,不怕因果报应,不怕众叛亲离,甚至不怕死。”
声音一顿,他定定地看着那袭素衣,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一字一句:“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和师父分开。”
偌大的枫树林里响起少年的忧惧,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一下如个孩子般,瑟缩着钻入师父怀里,害怕得不行。
师父,他们总说你是佛,我是魔,待到黄土白骨,你定是要飞升九重天的,我却不想下地狱。
因为,我不想和师父分开,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与月姬的争吵爆发在几个月后,彼时无垠正离开百灵潭去办一件事。
没了师父的牵绊,平日“和睦相处”的师兄妹立马变了脸,相看两厌。
几番舌枪唇剑下来,月姬冷冷哼道:“你与我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师父最在乎的又不是我们,明明是那间屋子里的……”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捂住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司瞳却敏锐察觉,变了脸色地追问个不停。
月姬被问烦了,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枫林深处有间锁起的屋子,师父每日晨昏定省总要去那儿,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司瞳一怔,顿时想了起来。
赤枫林的确有这么一间屋子,长年累月地上着锁,他曾好奇问过,师父只说里面供奉着普渡众生的佛,他撇撇嘴,立时没了兴趣,又满百灵潭地疯去玩了。
如今再次踏进枫林深处,司瞳心跳如雷。
门口的封印极为普通,他轻而易举地便解开了,光晕消失,月姬神色一喜,跟着他一并走入屋中,却没走几步,两人抬头俱都愣住了。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平常,不过是些打坐诵经的物件,却有一样东西叫人出乎意料
屋子中央竟然高高悬挂着一张画像!
不是什么佛像,也不是什么山水禅经,而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动情的笔触里,女子的背影摇曳生姿,立于莲花间,带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光芒,宛若天人。
司瞳身子一颤,踉跄地后退几步,脸色大变。
月姬亦是倒吸口冷气,眸光骤紧。
她不过诓司瞳解封印进来,也没想到屋子里会是这样一张画像。
“原来,我说的没错,师父最在乎的,真的是这间屋子里,这张画像上的人……”喃喃自语的声音中,含了三分惋惜,三分妒意,更有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月姬话还未完,旁边的司瞳已像炸了毛的猫一般,瞪大了眼恶狠狠道:“你胡说,师父最在乎的人明明是我,才不是这张画像上的人,你少挑拨离间了!”
月姬收回目光,冷笑道:“那你说她是谁?师父又为何要骗你?他不是说这里供奉着普渡众生的佛,佛呢,佛在哪?”
司瞳被喝问地倒退一步,身子剧颤,攥紧双拳,看向画中人,眸欲滴血。
是啊,师父为何要骗他?师父明明说是在这里接受佛的洗礼,可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普渡众生的佛,只有一个颠倒众生的女子!
他锁着屋子,每日晨昏定省,不是参着什么禅,对着什么佛,而是对着这张画像,对着这个女子的背影!
无尽的怒火与嫉妒漫上胸腔,就在司瞳悲愤欲绝时,一旁的月姬忽然幽幽开口:“想知道师父的心意,我倒有个法子。”
无垠回到百灵潭时,失魂落魄的,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半空中绽开朵朵幽莲,春妖踏风而来,在他身旁施施落下,一声叹息:“不用问也知你此行徒劳无功,我早说过,一切天定,非人力可改,你还是谨遵自己的使命,莫要优柔寡断,算算时日,那一天也该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