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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第2章(2 / 3)

星期五傍晚,凌霄带着刚刚做完化疗的母亲苏玉珍回到北角家中,一到家便接到云雾山庄电话,请他即刻上山会面,谈谈他的“前途问题”。

凌霄知道凌云的事已成为缤城街谈巷议的话题,说实话,他毫不吃惊。别说凌云喝醉了,就算不喝酒,他在外打打架、玩玩女人也是家常便饭。凌霄在刑警队就听说过凌云的劣迹,但他没闲心掺和——凌家的事和他无关。如今说什么“前途问题”,他不想去,苏玉珍两个月前确诊宫颈癌,手术之后正在化疗,他照顾母亲已耗尽心力,哪还能虑及“前途”,何况凌家又会给他什么前途?

苏玉珍听说凌家打来电话却是忧喜交集,喜的是凌霄一周前因工作失误被停职审查,正是彷徨不定的时候,凌云又惹祸上身,说不定这正是凌霄回归凌家的好机会,她等这一天已等了十六年,艰苦捡回这条命,也是为看到这一天。忧的是,凌霄和凌家的关系始终不睦,多年来一直被孤悬在外,她怕儿子把握不住机会,再与凌家发生冲突。

“阿霄,妈妈建议你去,和你父亲好好谈谈,也许凌家现在需要你,你也迟早要回去。”苏玉珍虚弱地说,她本是活泼利落的人,这场病已把她折磨得气若游丝。

凌霄笑笑,“嗯,我会的,你先吃饭,等你睡下了我就去。”他和护工一起照料母亲吃完今天的营养餐,看她仰卧床上,呼吸渐匀,出门驶往云雾山庄。

三十公里路倏忽便过,凌霄的心路却漫长无尽,他泊车云雾山下,平整着思绪。

自从十二岁搬离云雾山庄,他离开那个家已十六年,有些痛刻入骨髓,他已不指望复原。但眼下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干了七年的刑警,本是成绩卓著,突然因莫须有的罪名——“违规使用特情人员”被停职审查,一下子从明星警官变成害群之马。但这也只是雪上加霜而已,他最痛心的是母亲的病。自从苏玉珍查出癌症,他的整片天都塌了,两个月来一边应付手头的工作,一边带母亲四处求医,像个游魂一样苦撑着,还好母亲手术成功,接下来是漫长的化疗和护理,复发与否尚未可知。一想到可能失去母亲,他今生唯一的至亲,他的心抖得停不下来。

他不知在这个时候该怎么面对父亲。十六年,和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次次是伤。母亲手术前,他一个人签下风险告知书,想到若真出意外,母亲都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那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为之生下孩子的男人,那又如何呢?她只是个被抛弃了的情人,而他也只是个被抛弃的、不成器的儿子。他已决心与凌家断绝来往,由那个家去风光美满,他不想沾他们的光,也不想做任何人的牵绊,而今凌家以他的“前途问题”传召他,真可笑,在他最看不到前途的时刻,在他心死之前,给他一剂蜜糖还是毒药?

凌霄抵达云雾山庄,环顾四周。十年没来了,上次有幸光临大宅还是凌绍康五十岁生日,结果被他搅得一团糟。这些年本指望做出点成绩给父亲看,可他搏命换来的嘉奖入不了父亲的法眼,却在这一身脏水的窘境里蒙获召见。凌霄暗自苦笑,经过前门安检,保安带他穿过大堂,唐丽钦站在楼梯口迎候他,“小宝来了,好久不见!”

他看着唐丽钦的笑容,丽钦夫人,缤城人这些年都这么叫她,出身南洋名门,大家闺秀,既是凌家的当家主母,也是丽钦酒店的创始人,家庭与事业俱佳的优雅女强人。凌霄在电视上看过她的访谈,那张平和知性的脸总像藏着什么,他从小便看不透,但至少清楚一点——她不希望他存在,一点都不希望。

唐丽钦带他进了书房,凌绍康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中,向他点了点头,他也点点头,说了声“您好”。叫不出父亲,太久没叫过,何况已不知对方还愿不愿认他这个儿子。

书房里静默片刻,唐丽钦开口道,“小宝,最近还好吗?”

凌霄点头,凌绍康说,“家里的事听说了吧?”

凌霄明白他说的是凌云的事,又点了点头。唐丽钦笑道,“先别说那些烦心事,小宝,你母亲情况怎样?我一直想去看看,没抽出时间。”

凌霄说,“还好,谢谢夫人。”他没主动知会过凌家母亲的病情,但他们知道也不奇怪,缤城就这么大,凌家想知道总能知道,不想知道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你工作的事我听说了”,凌绍康说,“我和你们局长打过招呼,但恐怕不好办,不开除也要降职,搞不好还要立案。”

凌霄心下一惊,想不到局里尚未通知他调查结果,凌绍康已通过私人关系知道了内情。他想起出事那天在局长办公室,高局那几句含混不明的话已经让他怀疑一切与凌家有关。

凌绍康说,“领导建议你主动辞职,这件事内部消化不再扩散,你有什么想法?”

凌霄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冲着父亲喊冤,说他没有私自花钱买线人?父亲不会信的,他从没相信过他,或者说,他从来不想相信他。

凌绍康叹口气说,“辞了也罢,那一行做下去也没什么出息。你大哥出事之后,家里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

凌霄静静地听他讲了缤纷乐园的困境,一番利害权衡之后,终于托出那个荒唐的替婚计划。好一阵,房间里默然无声,凌霄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该给出个回应。

“对不起,我恐怕难以从命。”凌霄说。

凌绍康的脸色登时变了,唐丽钦却笑道,“小宝,你有什么顾虑,不妨说来听听。”

凌霄说,“我没有公司工作的经验,无法胜任总裁之职。”

凌绍康说,“这个你不用担心,继云舅舅负责实际工作,你先见习,主要和夏小姐应付一下场面上的事。”

凌霄说,“演戏的事我也不擅长,怕会弄巧成拙。”

“那你擅长什么?打架?闹事?违法乱纪?”凌绍康的声调陡然提高,凌霄听着,内心隐隐作痛。他早该想到来了就是挨骂的,但挨骂也要有资格——若非凌云出事,他连挨骂的资格都没有。

凌绍康怒斥,“这些年家里一到关键时刻,你横空出世,搅个天下大乱,拍拍屁股走人!我没怨过你,丽姨也没责怪你,现在你大哥有难,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还要我求你不成?”

唐丽钦轻拍丈夫手臂,让他息怒,又对凌霄说,“小宝你无需多虑,家里会安排一切,只需你必要时露个面。况且不能叫演戏,你本就是凌家的人,早晚要走到公众面前。”

凌霄看着眼前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刻更清楚,自己是个外人。

凌绍康又说,“当初让你出国你不干,非要做警察,我尊重你,还给你铺路,以为你能干出什么名堂,结果你差点把自己作进牢里!我告诉你,今天这个事你不干,以后公司也没你的位置,危难之际你不顶上去,论功行赏会想到你?你是不是就等我死了,你好继承遗产,还是袖手旁观看你大哥的笑话?”

凌绍康边骂边瞄着儿子,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有如石雕,看不出一丝情绪。凌绍康心一痛,却把手中的文件夹重重一扔,“你不为家里考虑,也替你自己想想,你以为还回得去警局?我明告诉你,要不是我和你们局长说好话,你现在早被立案调查了,连你妈都没人管!”

唐丽钦赶忙劝道,“别对孩子这么说话,他刚听说这事,给他点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