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宁摇头:“那不一样,变字诀的要领在于欺骗别人的神识和视觉,用于伪装还好,用于隐蔽行踪,根本不可能,王家老祖能探查到我在天仙狂醉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它只能作用于神识比我低的,略高一些的也还好,再高的,像是筑基期,就——”
等等。
她突然一顿。
“你刚刚说什么?”
苏秉辰还沉浸在失望中没回过神,闻言愣了下:“什么?”
“把你刚说的话重复一下。”
“那咱们可以再想办法?”他试探着说。
“下一句。”
“或者像上次骗王家人一样?”
“再下一句。”
“更换形貌,多变几次?”苏秉辰不明白,“问这个干嘛?”
陷入沉思的傅长宁一时间没回答他,片刻后,才抬头:“我想到了!就你刚才说的那个!”
“易容?你不是说不行吗?”苏秉辰发愣。
“不,不是,是后边那句。”
“我想明白了,咱们不要看过程,看一切的根源。没错,有大神通的修士甚至可以通过咱们用过的杯子,坐过的椅子,就顺着残留的气息,追踪到我们的位置。但他们凭什么追到,不就是因为可以顺着我们的气息找上来,而气息这东西很难隐藏吗?”
“但是,谁说我们要藏了?”
“不藏的话,你是想……”
小何和她对视一眼,得到了她肯定的答案。
“没错,我准备主动出击。”
傅长宁此刻的灵感如涌泉般,越来越多,语速亦如清涧连珠,清脆且飞快。
“非但不藏,咱们还要主动漏出来,只是,这个‘主动’要主动得不那么明显,看起来就像是正常情况下的松懈疏忽。”
苏秉辰脑子难得转了一回:“你是准备拿假的来代替?不是说不能变吗?”
“它当然不能变,但咱们可以帮它‘变’啊。”傅长宁道,“水看起来是流动且变化的,是因为它们真的在变吗?当然不是,是因为水滴的数量够多,造成了在变化的错觉。气息同理,只要足够多,它们看起来就是在变化的。”
“当然讨论这个没必要,它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咱们的气息要动,要变,动得叫人措手不及,变得让人应不暇接。”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人身上的气息和神识当然是独一份的,以至于离开时,很容易被人顺藤摸瓜摸上来。
因为逃走的是慌不择路的兔子,它们太过慌乱和无知,根本没时间思考更多,而猎杀的,却是有条不紊、胜券在握的恶狼,他们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和多年的猎杀经验,轻而易举嗅到风中残留的微不可查的气息,进而一举扑杀。
正因为足够微弱,它们基本不会怀疑自己的感知。
这才更给了真正的兔子可趁之机。
它们有充分的时机,去安排一切,将狡兔的洞窟塞满山上每一个角落,用无数异族的气息,来掩盖自己。
狼群就算能顺着残留气息追上来,追到的又是哪一个呢?
去掉外壳,究其本质,这就跟上回在天仙狂醉那次是一样的策略,只是上次是把兰娘一人的气息分摊到所有人身上,这次,却是大量收集其他人的气息,集中于她们三人之身。
傅长宁讲完后揉了揉脸:“其实并不复杂,主要是我们之前被固有的思维框住了。”
总觉得她们应该被动抵御,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藏起来,觉得气息根本不可能处理掉。
但事实证明,通关从来不可能只有一种解法,也许某条道路上根本不需要处理。
小何和苏秉辰低头思索。
片刻后,苏秉辰抬头,认真道:“其实我还是有几个点想杠,但我忍住了,因为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没人规定他们必须被动防守。
他喜欢这句话。
就跟追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纨绔生活一样喜欢。
至于气息该怎么收集,怎么才能营造出想要的效果这类问题,他和小何都没问。
一个团队是需要有分工的,既然决定了要参与,就不可能把所有事都堆给傅长宁一个人。
不过,非常遗憾的,仅仅在他们忙活半天后,傅长宁就把他们叫了去,郑重地宣布了一件事。
“不用忙了,我刚好想起一个很合适的帮手。”
“谁?”
他和小何对视一眼,问。
傅长宁暂时保留了一点神秘感。
“一个爱捡死人令牌的老头。”
-
之前有段时间,傅长宁特别执着于和金灵根修士对战。就为了火克金这三个字,她跑去买了一堆火属性法术玉简,还去请教了柳舜华。
最后在柳舜华的指点下,去了黑市武场。
在武场那些天,傅长宁一门心思放在研究战术上,但那并不代表她什么也没干,很多事她只是不关心,不是看不到,比如,死在武场的那些修士,他们的令牌究竟去了哪儿。
武场令牌是一种很特殊的阵法令牌,每个登记完个人信息的选手,都会得到这样一块令牌。选手将自身的神识和气息注入其中,将其炼化,令牌就会自动记录他之后的积分和输赢。
但它的作用又不止如此,除了记录胜负外,它还能存储被击败的对手的气息。傅长宁曾亲眼看过一个人借着令牌里的气息,妄图激怒曾经弱小,但如今已经远胜于自己的对手。
可以说,每一枚令牌,都是选手本人赫赫的勋章,代表着这个人在无数场血与火里走过来的彪炳战册。
而当这些人最终死去,积分清零后,他们的令牌却再也没有了作用。
像武场这种地方,除了鲜血与利益能激发观战者的情绪,其他的通通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场战斗下来,唯有胜利者和赌注是他们关心的东西,至于失败者,那是什么东西?
连人都无人在意,就更加没人会去关心那块可有可无的令牌了,它仿佛随着主人的死去,一并失去了所有存在与被认知的意义。
傅长宁起初也没注意到,是一直到有次比斗散场,她因为记录数据留到了最后,看见酒馆里那个矮瘦老头在摸令牌,才开始留心这件事。
之后大大小小的又让她撞见了好几次。
那时不过是百无聊赖下的随意关注,过目即忘,是一直到她们商量完,她回房思量计划时,才想起这东西。
武场令牌并不是什么珍宝,它存在的最大意义只在于帮人确定选手身份,就跟凡界的路引一样。
收集气息只是它附加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功能,跟它的认知意义相比,根本没人在意,傅长宁要不是那次撞见了,也不知道这回事。
这也就注定了,当选手死去后,他的武场令牌,也即身份证明,在世俗眼里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失去作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是绝佳的视角盲区。
除非有人开了天眼,否则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上边来。
加上令牌中容纳的各种杂乱的气息,说它是天选之牌也不为过,不怪乎傅长宁想到它后,瞬间就抛弃了所有其他备用选择,毅然决然退了住了大半年的客栈,来到黑市这家破酒馆找矮瘦老头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