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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3,思无涯(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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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点头:“你看到篌手中有你送我的东西时,即使坚信我和篌之间没有什么,可当时也有些不舒服吧?”

璟自嘲道:“第一瞬的反应的确是震惊和难过,不过立即就明白了,你肯定另有打算。却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也帮不上你,只能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以不变应万变。”

小夭抿着唇笑:“你觉得意映和篌之间会有我们的信任吗?意映看到这枚鱼丹红在我这里,会有什么想法?”

璟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这枚鱼丹红是篌送给意映的,但他为了博取你的欢心,转送给你了?”

小夭颔首:“本来只是一个猜测,可今日意映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意映和篌之间的约定要打破了,意映势必会去找篌,当篌无法把鱼丹红拿给意映时,意映肯定会爆发,估计篌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安抚意映……你明白吗?”

“我明白。”意映和篌之间因为共同的秘密,攻守配合,毫无弱点,可小夭让两人生了猜忌怀疑,他们自乱阵脚,一定会寻找机会见面。

璟按捺住激动,仔细思量了一番后,说道:“小夭,能把你的那面狌狌精魂所铸的镜子借给我吗?”

小夭明白了璟的打算,他想用狌狌镜子记忆下篌和意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拿给她看。小夭把小镜子掏出来,让璟滴一滴心头精血给镜子,教璟如何使用。待璟学会后,小夭叮嘱:“一切以你的安全为要,反正我相信你,没必要非要用镜子记忆下来给我看。”

璟收好了镜子,说:“小夭,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小夭叹道:“你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你自己吧!如果不是你,篌也不会急切地想要征服我。”

璟的表情有点迷惑,小夭道:“篌曾经勾引过静夜,不过没成功。兰香、静夜、意映、我,篌一个都没放过,难道你真以为是我迷惑住了篌吗?”

璟渐渐反应过来,脸色一时白、一时红:“他……他……想证明他比我……更好?”

小夭叹了口气:“我的这个计策不是没有漏洞,可因为你这个从来不争不抢的人表现得非我不可,篌太想通过征服我去摧毁你了,忽视了漏洞。”

璟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不是我表现得非你不可,而是他知道我真的非你不可。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大哥一直都知道如何去真正毁灭我。”

小夭沉默了一瞬,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撒网,后面的收网要全靠你了。不管你使用多么卑劣无耻的手段,反正篌和意映之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漏掉,我要知道真相。”

璟一字字说:“我也想知道真相!”这些年,他一直在黑暗中跋涉,没有尽头的黑夜终于有了一线曙光,无论如何,他都会去抓住。

两人在水潭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小夭说:“你赶紧回去吧!出了今天的事,你正好装作心灰意懒,顺理成章地回青丘,篌不会怀疑。”

璟说:“我怕篌和意映有意外之举,你不要随意出神农山,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

小夭叮嘱,“你也一切小心,兔子逼急了都会蹬鹰,何况篌和意映这种人呢?一定要小心!”

璟微笑道:“我会小心。”

璟、意映、篌,先后回了青丘。

青丘现在肯定暗潮涌动,可小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根据意映看到鱼丹红的反应,小夭十成十地肯定意映和篌有私情,可他俩有私情并不能证明孩子就是篌的。孩子和璟也有血缘关系,到底是篌的孩子还是璟的孩子,只能由意映亲口说出。按照小夭的推测,人在情绪激动下容易失控。不管多么聪明的女人,当心被嫉妒和仇恨掌控时,都会变得疯狂,这次意映和篌大闹,很有可能会说出孩子的秘密,但小夭也只是推测,不能肯定他们会说出。

万一,他们没有说呢?

以篌和意映的精明狠辣,这样的陷阱只能设一次,也就是说,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从篌和意映的嘴里探到真相。错过这一次,篌和意映会宁愿把一切带进坟墓,折磨璟一辈子,也不会让璟知道真相。

小夭忐忑不安,不管做什么都做不进去,索性每日跟着黄帝去种地,在太阳的暴晒下,挥汗如雨地劳作,通过身体的疲惫,缓解精神的压力。

十日后,小夭和黄帝正在田地里耕作时,黄帝的侍从来奏报,涂山氏的族长涂山璟求见王姬。这是小夭住到小月顶后,璟第一次公然要求见面,小夭蒙了,扶着锄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黄帝道:“让他进来吧!”

侍从领命而去,黄帝对小夭说:“你不去换件衣服吗?”

小夭呆站着,显然什么都没听到,她紧张得几乎要站不稳。

黄帝看小夭神情一会儿忧、一会儿惧,摇摇头,叹了口气,把锄头从小夭手里拿了过去,扶着小夭坐到田埂上。

璟跟在侍从身后,进了药谷。远远地就看到田埂上坐了两个穿着麻布衣服、戴着斗笠的人,待走近了,才发现是黄帝和小夭。

璟上前给黄帝行礼,黄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你和小夭去树荫下说话吧!”

璟跟着小夭走到槐树荫下,小夭摘下了斗笠,笑看着璟,十分平静的样子,也许因为太阳,小夭的脸泛着潮红,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璟把手帕递给她:“擦一下汗。”

小夭右手接过,却用左手去擦汗,蹭了满脸泥,她还没发觉,依旧擦着。

璟这才惊觉小夭在看似平静下藏着多少的紧张不安,他只觉又喜又愧,喜小夭对他如此紧张,愧他让小夭如此不安。

璟拿过帕子,帮小夭把脸上的泥拭去。

小夭觉得心跳如擂鼓,再等不下去,问道:“意映和篌见面了吗?你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

“如你所料,他们见面了。”璟把狌狌镜子给了小夭,想告诉小夭结果,“我……”

小夭忙道:“我……我……自己看。”如果是好的结果,不在乎这一会儿半会儿,可如果是坏的结果,晚一会儿是一会儿。

璟不说话了,小夭的手轻轻抚过狌狌镜,镜子开始回放它记忆下的一切。

一个装饰奢华的屋子,却没有窗户,看上去像是在地下,有隐隐的水流声。

意映打扮得异常美艳,在屋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很久,不知道篌从哪里走了进来,意映扑上去。篌抱住她,皱眉说道:“不是说好了,在璟死前,不再私下见面吗?你到底为了什么要逼着我来见你?”

意映说:“你送我的那枚鱼丹红呢?有没有带来?”

篌愣了一愣,道:“忘带了。”

意映急促地说:“忘带?以前你来见我,每次都会带上,你不是最喜欢看它在我身上滚动吗?还说唯其红艳才配得上我雪般细腻的肌肤。”

篌笑道:“我们十几年没有欢爱过了,忘带也是正常。”

意映冷笑着说:“是啊,我们十几年没有欢爱过了,所以你才有了新人,忘记了旧人。”

也许因为心虚,篌猛地打横抱起了意映,把她扔到榻上:“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和那些女人比。”

篌趴下去,想要亲吻意映,意映用手挡住了他:“高辛王姬呢?”

篌的动作僵住,意映讥讽地说:“你是忘带了你送我的鱼丹红,还是已经把它挂在别的女人身上了?”

意映猛地一掌推开篌,因为恨,用了不少灵力,篌竟然被推翻在地。

篌急急爬起,叫道:“你听我解释,我把鱼丹红送给小夭,只是想……”

“小夭?叫得可真亲热!”

“王姬,是王姬!我把鱼丹红送给王姬,只是暂时之策……”

意映愤怒地叫:“是很暂时!从春天到夏天,你三四日就见她一次,还叫暂时?这十几年来我们才见了几次?如果她和你的关系是暂时,你会怎么说我和你的关系,不存在吗?”

篌急切地说:“我去逗弄那个王姬只是为了欺辱璟!我对她真没动心,她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猎物!只不过因为她是璟的女人,我就想夺过来,你该知道我有多憎恶璟……”

意映愣了一愣,盯着篌,脸色煞白,“那我呢?你对我是什么心思?是不是因为璟那个废人,你才想要我?”

“不、不,意映,你和她们都不同!你在我心中是唯一的……”

篌想去抱意映,意映却后退。她相信篌刚才说的话,他只是因为璟喜欢小夭,所以才想占有小夭。可正因为相信了篌说的是实话,意映才心惊。她曾确信篌喜欢她,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事,但是,现在她不知道了,篌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其实她和小夭一样?都只是篌折辱璟的工具?

篌着急地说:“意映,你相信我,你和她们都不同……”

意映盯着篌:“你站在那里,不要动,看着我的眼睛。”

篌看着意映,意映盯着篌的眼睛:“你说我和她们都不同,是因为你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璟什么都没做,我却用你的孩子帮你困死了璟?”

在意映明亮的目光前,篌不禁眨了下眼睛,笑道:“当然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

意映怔怔地看着篌,悲伤从心底涌起,霎时间,弥漫了全身。篌抱住意映,想去吻她,意映却狠狠地甩了篌一巴掌,惨笑着说:“你说的是假话!”

“不,不是……”

意映猛地转身,向外跑去,跑出了镜子的画面,篌追着她也消失在镜子外。

小夭捧着狌狌镜,发呆。

璟说:“他们约会的地点非常隐秘,我进不去,幸亏有你的小镜子,我让幽派了一只小狐狸,把镜子放在隐秘的地方,才记忆下了他们相会的过程。”

小夭好似有点清醒了,抬头看着璟:“意映的意思是……”

璟说:“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瑱儿是我的侄子,不是我的儿子。”

小夭缓缓闭上眼睛,头轻轻地伏在膝盖上。

璟能理解小夭此时的反应,因为他看完这些后,第一感觉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心酸。他一个人呆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猛然间涌出了喜悦。

璟说:“小夭,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更不会让自己伤害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半晌后,小夭抬起了头,看着璟,盈盈而笑。璟猜不透她的意思,紧张地问:“你愿意吗?”

小夭猛地扑进璟怀里,抱住了他。

璟紧紧地搂着小夭,因为心酸,难以成言,只能用圈紧的双臂表达他永不想再失去她。

黄帝站在田埂上,望着他们。

夏日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槐树枝叶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竟好似将他们的身影凝固在了隽永的温暖中。

黄帝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老了,还是闭着眼睛的小夭长得太像记忆中那个年轻的她,黄帝竟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这一生成就了无数人的幸福,他的亲人却大多不幸,就如太阳,光辉普照大地,令万物生长,可真正靠近太阳的,都会被灼伤。他已经垂垂老矣,逝去之事不可追,但现在,他很希望槐树下相拥的温暖真的能天长地久。

黄帝走过去,轻轻咳嗽了两声,璟不好意思地立即直起身子,小夭脸颊绯红,却满不在乎地看着黄帝。

黄帝坐到了璟的对面,问小夭:“他有妻有儿,你不介意了吗?”

璟不知道小夭的打算,没有开口,看向小夭。

小夭思考了一瞬,把狌狌镜拿给黄帝。

黄帝犹如见到故人,满面唏嘘感慨,抚摸着镜子道:“这面狌狌镜竟然流落到了你手里!”

“外爷知道这面镜子?”

黄帝说道:“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和你说,现在你想给我看的过往之事呢?”

小夭让镜子去回忆它所看见的事情,黄帝看完后,叹道:“原来如此,倒是要恭喜涂山族长了。”

恭喜人家的妻子有了奸夫?小夭扑哧笑了出来,黄帝反应过来,禁不住也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黄帝说:“对男人而言,最大的仇恨不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有这个证据,纵使休了防风小怪的女儿,把篌逐出家族,都无人敢为他们说话。不过,也免不了让天下嘲笑你和涂山氏,令每个涂山氏的子弟蒙羞,涂山氏的长老肯定不会同意你公开此事,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璟说:“我今日来神农山,正是想和小夭商量此事。若公开此事,唯一的好处是让所有人知道真相,篌也许罪有应得,可瑱儿无辜,我实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背负天下的骂名,所以,我也想私下处置此事。”

黄帝点了点头:“私下处理的确更好。”如果防风意映和涂山篌还不老实,过个一二十年,把两人悄悄除掉,众人早就遗忘了他们,压根儿不会留意。

璟对小夭说:“我不打算公开处置篌和意映,瑱儿依旧记名为我的儿子,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辱骂中长大。小夭,如果你不愿意……”

“不,我同意你和外爷的意思,越隐秘处理越好。”是非对错自己明白就好,没必要摊开给天下人议论,更没必要在此事上让璟和全族的荣辱对立。

黄帝把狌狌镜递给璟:“这个先不着急还给小夭,我想你还会用上它。”

璟道:“我回青丘后,就召集族中长老处理此事。”

黄帝笑笑,对小夭说:“你去送送涂山族长。”

璟眼中闪过惊喜,这表示黄帝认可他了吗?

小夭带着一抹羞色,对璟道:“走吧!”

傍晚,颛顼来小月顶时,看小夭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整个人犹如沐浴春雨后的桃花,散发着勃勃生机。

颛顼笑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小夭坐在他身旁:“你还记得在高辛时,有一次我们出海,篌捉了一只鱼怪吗?他得了一枚罕见的鱼丹红……”小夭叽叽呱呱地从头讲起,越讲越兴奋,颛顼越听越平静。

黄帝端着一杯药酒,一边啜着酒,一边沉默地看着小夭和颛顼。

小夭全部讲完,笑眯眯地说:“我聪明吧?让意映自己说出了真相!”

颛顼唇畔含着笑,视线落在遥远的天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小夭不满,推了颛顼一下:“喂,我知道,在日理万机的黑帝陛下眼里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对我很重要!你究竟有没有听?”

颛顼如梦初醒,说道:“对我也很重要。”他笑着又补了一句,“非常重要,重要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小夭当然不信,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就拿我逗趣吧!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她拿起酒壶为颛顼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敬給颛顼,“这次的事,如果没有你帮我,篌和意映不会中计。”

颛顼大笑了几声,接过酒,一饮而尽。

黄帝温和地说:“颛顼,你累了,今日早点回去,早些休息!”

颛顼看着黄帝,黄帝盯着颛顼,两人之间竟隐隐有对峙之势,一瞬后,颛顼作揖告辞,笑道:“我这就走。”

小夭目送着颛顼的坐骑消失在云霄中,对黄帝说:“颛顼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朝堂里有什么事?”

黄帝笑了笑,淡淡地说:“朝堂里当然有事,不过,不用为他担心,这就是一国之君的生活。”

小夭在神农山等了十几天,一直没等到确实的消息。

小夭心神不宁,连地都种不了,在田埂边走来走去,问黄帝:“外爷,为什么还没消息呢?”

黄帝直起腰,拄着锄头,说道:“如何处置防风意映和篌,关系着无数人的利益,对璟来说只是休妻,可对家族来说,是一次利益的再分配,必定会有争执。身为一族之长,涂山璟必须小心行事,把对整个氏族的伤害降到最低。否则,一个氏族的分崩离析只是刹那。”

小夭知道黄帝说得很有道理,可实在按捺不住,每日都催问黄帝的侍从有关涂山氏的消息。黄帝对小夭十分纵容,于是,曾经缔造了轩辕帝国的情报组织开始为小夭打探涂山氏的家事,再加上璟的配合,每一日都能将前一日的情报送上。

璟回青丘后,并没有立即召集族中长老,而是先约了篌和意映,三人进行了一次私密的谈话,谈话内容密探没有打听出来,但小夭完全能猜到,肯定是璟想给篌和意映一条生路,结果却是有人纵雷火烧宅,企图毁掉狌狌镜,杀死璟。

璟并不是傻子,只是因为心存了一分良善,所以一再退让。这一次,璟早做了准备,篌和意映的反扑完全落空。

璟召集所有长老,公布了篌和意映的秘密,九位长老哗然,没有一个人相信,直到看完神器狌狌镜的记忆,他们震惊地沉默了。然后就是冗长烦琐的审问和争论。意映始终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愿说,篌却说出了一切。原来,他们在璟失踪后的第一年就开始私下来往,第四年有了男女之实,篌把一切过错都推给了意映,说意映难耐寂寞,主动勾引了他。

篌第一次说这话,是单独的审问,第二次却是在长老的安排下,当着意映的面。意映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看着篌,一直看着,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见过篌一样。当长老质问她“篌所说可属实”,她依旧一言不发,原本明亮的眼睛却渐渐地变得空洞,犹如失去了光亮的屋子,里面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因为意映不出声,长老自然认定篌说的就是真相。

在男女偷情这种事情上,男人本就更容易被原谅,当然也因为篌毕竟是涂山氏的血脉,九位长老把所有愤怒全部发泄到了意映身上,恨这个女人享受着涂山氏给予的荣耀,却做着羞辱涂山氏的事,更恨她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间。九位长老召来了防风族长,面对女儿的丑事,防风族长羞耻恼怒,竟然一点不反对涂山长老的提议:秘密处死意映。只要不让女儿的丑事影响到防风氏,防风族长不介意将最严酷的刑罚施加到女儿身上。

意映听着父亲和涂山长老就如何处死她讨价还价,如果不是璟坚决不同意,只怕她早已经尝试了各种酷刑。自审讯开始就沉默的她突然笑了起来,众人都惊骇地看着她,她却越笑越大声,笑得软倒在地,依旧蜷着身子,滚来滚去地笑。

长老觉得意映疯了,命侍从把她拖下去。

璟去了拘禁意映的屋子,询问意映:“你愿意回防风家吗?毕竟那里还有你的母亲。”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说过话的意映终于有了反应,幽幽地说:“那已不是我的家!如果不是放不下瑱儿,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明白了。”璟转身离去。

意映问:“为什么?你才应该是最恨我的人。”

璟站在门口,回过身,看着意映。

明明他风姿卓然、高高在上,她满身污秽、萎靡在地,可他的目光一如往日,没有丝毫鄙夷。意映说:“以前,我不明白篌的感觉,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才是最有资格惩罚我的人,可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恨意,为什么你不同意用酷刑折磨我?”

“你已经在承受酷刑的折磨。”

意映愣了一愣,说:“是啊!我已经在被世间最冷酷的刑罚折磨!”

璟说:“不管大哥说什么,我始终认为,你喜欢大哥没有丝毫不对,但你不应该为了遮掩自己的感情,而杀了大嫂,你还记得她吗?”

意映喃喃说:“篌的妻子,我当然记得!”

“我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告诉了我,恨永不可能终结恨。杀了你,并不是惩罚,只是泄愤,我不想我们之间的仇怨再祸及下一代,让瑱儿变成第二个篌。”

意映仰头看着璟,夏日的阳光从他头顶照下,映得他的眉目分外清晰,和篌相似的五官,却没有篌的诡秘飞扬,而是若清水皓月般坦荡磊落、平静温和,第一次,意映真正看清楚了璟长什么模样。意映微笑着说:“以前认定了你懦弱无能,今日才明白,仇恨并不需要智慧,那只是受到伤害后的本能反应,宽恕才需要智慧和坚强,可惜我做不到。原来是我配不上你!我还是喜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和篌倒真的很相配!”

璟说:“在你能照顾瑱儿前,我会照顾好他。”

璟离开了,侍卫关上门,意映蜷缩回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为了意映的生死,璟和九位长老意见相左,防风族长都已经同意涂山长老的刑罚,璟却坚决不同意,和九位长老相持不下。

一直跪在下方的意映抬起了头,说道:“我愿意以一身精血灵力为涂山氏祭养识神。”

众位长老愣了一愣,眼中露了喜色。在民间传说中,九尾狐既是和凤凰一样的祥瑞神兽,可也是吞噬人的凶猛妖兽,传得年代久了,人们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是又敬又畏。其实,两个都是真的。人以兽为食,兽以人为食,并无正邪对错,都是天道。守护涂山氏的识神据说是一缕涂山先祖的游魂,享涂山氏祭养,佑护涂山子孙,意映是血脉纯正的神族,一身灵力修为不弱,若能得她精血祭养,自然对涂山氏大有益处。

璟要反对,意映仰着头,平静地说:“族长,求您允许!”

璟说:“你不是涂山氏的血脉,识神一旦得了你的精血,就会贪婪地享用,不会节制,你要受锥心之痛……”

意映重重磕头:“这是我罪有应得,求族长允许!”

执法长老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让防风意映赎去一身罪孽。”

众位长老纷纷附和,璟却迟疑未决。

意映再次重重磕头,抬起头乞望着璟,眼中尽是决然。

她还要再磕头,璟说道:“好!”

意映的身子顿了一顿,依旧磕了个头,只是没有用力,慢慢地磕下,额头贴着玉石地,再没有起来,直到执法长老宣判完,两个侍从将她带走。

防风族长离开青丘,回到北地的防风谷。没过多久,从防风谷传出消息,涂山族长夫人防风意映重病,经防风族长和涂山族长商议,防风意映移居涂山氏在青丘山中的密谷养病。

涂山氏试图隐瞒,可大荒内依旧渐渐地有了谣言,说防风意映得的是癫病,一种类似人族的麻风病的病症,会慢慢侵蚀神族的身体,灵力会渐渐消失,肌肤会一块块干枯变形,到最后人甚至会变疯。

小夭唏嘘,世人以为自己获知了涂山氏企图遮瞒的家丑,却不知道那本就是涂山长老们有意散播出去的。意映用自己的精血灵力祭养识神,自然会灵力渐渐消失,身体干枯变形,若承受不了痛苦,也很有可能发疯。

几个月后,涂山篌去往高辛,表面上是为家族打理在高辛的生意,实际上是流放。所有长老签署的氏族内秘密命令是他终身不得返回中原,永不许再踏入青丘,但他依旧可以在高辛四处走动,依旧享受着涂山大公子的身份,相较意映所要承受的一切,他所承受的惩罚太轻太轻。

小夭知道璟其实心底深处是想成全篌和意映,可惜篌为了尽可能保全自己,将一切过错推给了意映,意映不发一言,默认是她主动勾引篌,承担了一切罪名。

小夭曾因为意映对璟的恶毒很讨厌她,但现在,小夭却对意映有深深的怜悯,当篌说出那些指责意映是荡妇的话时,意映承受的已经是千刀万剐。小夭不相信是意映主动挑逗篌,但她和篌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一切平静,已经是大半年后。

小月顶上飞舞着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小夭站在竹屋前,看着璟一袭青衣,踏雪而来,从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站在了她身前。璟伸手为她掸去了落在大氅上的雪花,微笑着说:“小夭,我来了。”

小夭鼻子发酸,从高辛五神山的龙骨狱到今日神农山的小月顶,这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我来了”,是七十多年的光阴。看似弹指刹那,可那一日日、一夜夜的痛苦,都是肉身一点一滴地熬过。终于、终于,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面前。

璟摊开手掌,一枚晶莹的鱼丹紫在他掌心散发着美丽的光芒,璟把鱼丹紫为小夭戴上,郑重地说:“这一次不是诊金。”

小夭抿唇而笑,把鱼丹紫放入衣领内,贴身藏好。

小夭从荷包里拿出那枚璀璨耀眼的鱼丹红,放到璟的掌心:“很难得的宝石,可惜篌压根儿不在乎,意映已不想要了。”

璟轻叹了口气,暗聚灵力,渐渐地,红色融化在他的手掌中,一阵风过,点点红光被吹起,漫天飞舞,犹如红色的萤火虫。

璟和小夭看着它们一点点黯淡,直到一阵风过,全部消失在风雪中。

璟拢了拢小夭的大氅:“当心受凉,我们进去吧!”

小夭笑点点头,握住璟的手,相携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