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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么……
听着他的诉说，筝玉目光微微静默。
为什么人性会如此复杂，本来已经十恶不赦了，偏偏又出现这么好的一面？
她真希望这世上的人能够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简单，若是好人就好得没有一丁点儿缺点，若是坏人就坏得一无是处，这样坏人受到惩罚，得到罪有应得的下场，也不至于让她心有不忍了。
筝玉静静地望着地面上那服了醉清风后安详死去的人，以及他身旁亮得夺目的瓷瓶碎片，沉默了许久，轻轻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追究不追究的，便安葬了吧。”
“多谢大人成全，多谢大人成全。”那管家感恩戴德地向她连连叩首。
筝玉没说让他起来，更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拉拢人心的心理过去相扶，她甚至理都没有再理，只简单地吩咐了一下，让梅师爷和那些官差不要跟着她，转身慢慢向外面走去。
纠结了十几天的案子终于结束了，凶手也伏法了，本该是高兴的，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心中却越发沉重起来。
段世德说，小翠的死，她脱不了干系。不错，她的确脱不了干系。倘若不是她收下段世德那几箱银子，或许小翠就真得不会死。又或许，一开始别人送去她后宅的那些大箱子，她若听了可吟的话，全部退回去，就不会有后来段世德向她送银子的事情。
虽然收下那些东西并不是真得要中饱私囊，她甚至还计划着用那些银子修个学堂，让像年小聪那样家境贫寒的孩子有书读，让像年小聪的奶奶、何大娘那样没有经济来源的妇人去那里为孩子们做饭，挣得一些糊口的钱。但是，事实终归是得到了不好的结果，无论之前有着怎样的初衷，都无法弥补如今发生的事情。
走出段府大门，筝玉心绪不宁的，慢慢沿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容成润的楼外楼。
是不是潜意识里，觉得他才能懂得自己内心的辛苦？
筝玉不太确定，但也没有急于否定，她在门口稍作停顿后，便走了进去，来到柜台前，对那掌柜的道：“快，送我去见你们东家！”
那掌柜的知道筝玉是自己东家的贵客，见她这般着急，就没有多做迟疑，吩咐昨天的那个伙计送她过去。
筝玉在圃园门口下了马车，一路匆匆来到容成润昨日所在的那个院子，便一眼瞧见他斜倚在回廊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喝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她快走几步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有些自责地道：“容成，我是不是做错了，真得做错了，真得错了……”
容成润凝眸打量了她一阵子，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瓷杯，轻声道：“什么错了，又错在哪里？”
“我收了段世德的银两，我还收了别人很多东西，我想用那些钱来修个学堂，让孩子们都读上书。可是，我错了，容成，贪污受贿就是贪污受贿，不管用来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筝玉无力地望着他，一双澄澈的眼眸中满是懊悔，“云……有人曾经说我自作聪明，你也曾说我自以为是，正是我的自作聪明与自以为是，才害死了小翠，还差点儿害死了段铭。”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好像不是为了向他倾诉一件事情，而只是在自责，但容成润却奇迹般的都能听得懂，听她说完，他垂眸沉思了一片刻，慢慢伸出一只手来，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包容地望着她：“筝玉，莫要自责，你并没有将那些钱财留下自己用，不是吗？你那样做只是想为百姓做些事情，如今适得其反，也是预料之外的事情，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可是，若不是我收下段世德那几箱银子，小翠就不用死了。”筝玉蹙着眉头道。
“是谁告诉你，若你不收下那些银子，小翠就不会死？”容成润微微敛眸，有些认真地望着她，“你能保证你不收那些银子，小翠就一定不会死吗？手与思想都在段世德自己身上，你能左右的了吗？”
“我……”筝玉犹豫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段世德说得，倘若我不收那些银子，他就不会无所顾虑地勒死小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