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谈及他上午重新去见过华兴的老总曹旺德。
之所说“重新”,是因为阮舒还在江城的时候,就让荣一去交待曹旺德收购她和李茂合伙的这家公司,但当时李茂以他不是第一老板为理由拒绝了。
“曹老板开出的条件实在太丰厚了,如果不是阮总你认同,我一直觉得其中有阴谋。”李茂如是道。
“曹老板是真心看好我们这家公司。”阮舒说,“我也是当初向他买代理权时和他交下了朋友。”
“这么看来,我和苗佳以后也不算完全和阮总你没了联系。”
阮舒莞尔。
李茂问起她方便不方便透露接下来的打算。
阮舒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有电话进来。
她本以为又是晏西,结果并不是。
号码是陌生的,可接起后传过来的声音是熟悉的。
阮舒庆幸她还活着,赶忙插话:“荣一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们还好吗?”
九思一边崩溃地哭一边跟她说对不起。
这样的道歉,基本等同于答案。阮舒闭了闭眼,复睁开,暂且没细问她:“你现在人在哪里?”
“滇缅。”
“好,你把具体位置给我,我让二筒去接你。”
二筒并没有随傅令元和褚翘回来海城,继续留在滇缅附近寻找九思和荣一的下落。
结束通话,阮舒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和李茂聊,便告了辞,离开创意产业园。
二筒顺利接到九思了,但并非送九思回来海城,而直接坐庄家的私机去了江城。一方面是如今海城的环境不方面他们出现,另外一方面,九思伤势严重,需要治疗,庄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二筒就来电话向她汇报他从九思口中了解到的情况。
阮舒终于得以知晓九思随闻野和吕品进入工厂后发生的一切。
“……那之后九思的意识始终不清楚,今天她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滇缅的一家农户里,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电话联系阮总你,也就是阮总你接到的她的电话。”
阮舒的思绪却依然停留在上一段,狐疑:“不是说他们进去工厂的时候陈青洲已经在荣一的邦助下逃出去了?那为什么后来又重新落入面甸人手里?”
二筒沉默一瞬,告知:“九思说,是吕品。”
“吕品……?”阮舒愣住。
二筒:“吕品说,他只是遵照卧佛寺那一位的要求行事,冤有头债有主,让阮总你要怪就怪那一位。”
阮春华……
又是阮春华……
阮舒伏低身体,埋首在自己的膝盖上,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恨意。
但克制不住!根本克制不住!
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她的内心在咆哮!
为什么?陈青洲哪里碍到他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自己不愿意出手救陈青洲也就罢了!居然还暗中破坏她救陈青洲……?!
如果不是阮春华从中作梗,陈青洲不会重新落难!傅令元不会被面甸人叫去村寨的后山!陈青洲现在或许就不会死!她不会失去哥哥!晏西也不会失去父亲!
他究竟想怎样?!他究竟想干什么?!
稍缓了口气后,阮舒关心九思的伤势。
“她整块背几乎毁了,皮肤灼伤得特别严重,而且被安置在农户家里的时候,没有及时得到有效的治疗,我去农户家里接她的时候,她是高烧昏迷的。”
“后来在飞往江城的飞机上醒过来一小阵,跟我说完那些事,又昏迷。现在医生还在里头给她治。性命肯定是无忧的了。”
顿了顿,二筒又道:“就是,她还不知道二爷已经过世的事。”
阮舒默了默,道:“那就先别告诉她,等她的情况好些再说。”
“我明白了阮总。”二筒应承,最后道,“我去通知十三,确认荣一的死讯……十三叮嘱我如果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经他提醒,阮舒才记起,是的了,荣一的死,最难过的人当属赵十三……
收了线,阮舒独自坐片刻,下到一楼去找庄爻:“卧佛寺那边有闻野和吕品的消息吗?”
庄爻摇头:“抱歉,姐,卧佛寺可能把我拉黑名单了,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所以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闻野和吕品的消息。”
阮舒本也就是让他满尝试尝试,听言倒也没失望太大,然后将九思告知的事情转述给庄爻。
庄爻听言眸底划过陡峭,攥紧的拳头一下砸在沙发背上,心里其实还在为当初自己没有干掉彭师傅而懊恼、愧疚。
阮舒沉默,不予置评。
关于陈青洲的死,不止庄爻一个人会懊恼、会愧疚,九思也会,还有她自己也会。
事情都是由每个人一点一滴的作为造成的影响发展而来的。即便她刚刚在情绪的涌动之下将罪责全归咎于阮春华,但实际上他们都多多少少有份。
但追根溯源呢?
阮舒闭了闭眼。
其实她也清楚,该是陈青洲自己……
别人再怎么影响到他,他自己才是对他自己的命运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
他是作为陈玺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成长在青门的环境里耳濡目染。
他遇上了傅清辞。
他与傅清辞之间身份的对立,大概是他的人生面临的第一个关键选择。
然后他开始继续不停地遇到新的分岔路。
每一次的分岔路,都是一个节点。
一步又一步,他走到了今天……
思及此,阮舒蓦然记起马以所告知的,阮春华收养这些孩子可能是在做实验。
若真是实验,阮春华可不就是在暗中影响着孩子们关键的人生节点?
在客厅与庄爻两相无言地坐了会儿,阮舒回卧室。
在二楼碰到了马以,和马以的冰山脸。
阮舒今天原本还庆幸的,回笼觉睡起来后马以不在,她先前从外面回来时马以还没回来,也就没有面对面被他兴师问罪的机会。
眼下……终归在劫难逃啊……
“马医生,还没睡?”阮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马以倒没怎么,只是道:“我去接褚翘,你该关灯睡觉了,记得锁好门。”
说完,他带着车钥匙下了楼。
阮舒:“……”旋即笑笑,继续自己回三楼的步子,遵照马以的指示,关灯睡觉。
自然没有真能马上入眠。
今晚晏西大概是不方便,并没有给她打电话,不过他白天给她发来过一张他今天去看晏嘉时的照片,还给发了条消息,讲述他白天闹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