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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灾(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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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说得苏先生脸上也染了云,半天,掏出一白色小瓶,说:“这是西药,怕是沟里很少用,每日早晚各给他服一片,我带得不多,再说,少东家的病我吃得也不是太透。”

少奶奶灯芯自然知道西药的妙效,但更知价钱的不菲,忙推挡道:“这么金贵的东西,哪是儿他吃得的,先生快收起来,千万不敢留下。”

推挡中,就听苏先生说:“难道少奶奶怕这药不治病,还是……”

“先生这样说,真是羞死我哩,我哪儿敢这样想?”少奶奶灯芯不敢再推挡,接过药瓶,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联想到那天在院里见着他,他似是无意地说,几张黄表纸盖个黑碗儿印,就当符咒蒙人,这个半仙,也真能想得出。灯芯一听,就知是公公埋黑柱下的符,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哩,可他又那么的不露声色。心,忽然就氤氤氲氲的,像是迷满了东西。

接下来,屋里突然一片寂,两人谁也不再说话,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却又怕对方开口。就那么无言地互相等着,目光,忽儿触上了,却又快快躲开,躲开,却又忍不住探过来。

油灯剥儿剥儿的,发出一跳一跳的光。这时的苏先生,是真有话要说的。下河院的这些日子,使他对少奶奶灯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他真想把这些意思表达出来,说给她听。可他一个斋公,有些话又怎能开口?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倾吐的欲望啊。少奶奶灯芯就更不敢,她眼里,苏先生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啊,简直就像天上的启明星一样,远远的能看一眼,就很知足了。

终于,苏先生知道不能再坐下去了,叹了一声,道:“凡事还是往好里想,人这一生,风风雨雨,有太多过不去的坎。可你心里有了亮,再难,还是能挺过去的。”说完,迈开步子,决绝地往外走。

灯芯还怔在一片痴想里,听见脚步,才猛地醒过神。知道先生这一走,便很少再有相见的机会,忙抓起刚才自个儿放炕头上的东西,往外追。到了月下,一双手颤颤伸过去,一肚子话吐不出来似的,喃喃道:“先生这一走,怕是再也不能听你开导,这双鞋垫,是我赶着做的,我……”

苏先生一看灯芯手里的绣花鞋底,慌坐一团,赤红着脸道:“这是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我咋能收,万万不可。”

“先生……”

苏先生犹豫好久,最后说:“实在要给,我倒想要件少奶奶屋里的东西,不知少奶奶舍得舍不得?”

“甚?”

“那把牛角梳子。”

“舍得,舍得。”灯芯惶惶地跑屋里拿牛角梳去了。

……

4

这天直等到天黑,苏先生才从外面回来。苏先生去凉州城民团司令王大麻家做祭祀去了,一看院前枯树干上坐着个人,刚要开口试问,就见黑影腾地站起来:“苏先生……”

苏先生赶忙将少奶奶灯芯请到屋里,先是冲妹妹一通骂。也怪灯芯来得不是时候,苏先生的妹妹正跟丈夫闹别扭,丈夫在队伍上吃粮,还当个不大不小的官,本来夫妻关系就不是很好,这战事一紧,丈夫便十天半月的不沾家,弄得她又气又急,也是跑来找哥哥诉苦的。一听灯芯是贵客,当下赔了很多不是。灯芯自然不敢计较,茶未来及喝一口,就哭着嗓子先把石头的事说了。

苏先生听了,当下叹出一声,怪灯芯太过草率,这年头,哪儿还敢赶上成圈的牲口到处跑,要是遇上往宁夏开的国民兵,给你一个不剩的抢了!再者,赶到凉州城就能卖个好价?真是蹲在山沟沟里说神话哩。灯芯听苏先生不停地埋怨她,急了:“苏先生,你就甭说三道四了,快替我想想法子,石头要是找不回来,我也没法儿活了。”说着,又要哭。苏先生赶忙递给她一块毛巾,说:“你先甭急,我这不是正想法子吗?”

“我能不急吗?”灯芯气耿耿的,毛巾也不接,那样儿倒像是冲苏先生撒气,看得边上的苏妹妹直纳闷儿,弄不清这乡野女人跟哥哥到底甚关系。要知道,哥哥苏先生可是个洁身自爱,从不拈花惹草的人啊,至今,他还未婚哩。

苏先生也不理妹妹,闷声说:“这斜爷,我是不识得的,不过他的蛮横和霸道却是出了名的。凉州城的人,十个有九个怕他,剩下一个不怕的,准是给他送过银子。这样吧,你先住下,我这就托人打听。”说着就让妹妹收拾房间,还张罗着要给灯芯做饭。

灯芯哪儿有心思吃饭,一听苏先生也不识得斜爷,越发急了,猛就抓了苏先生的手:“可不能拖呀,苏先生,石头,石头命苦哇……”

苏妹妹一看这乡野女人竟然这般不懂礼节,还敢——咳嗽了一声,横着一张脸出去了。

苏先生搀灯芯坐下,耐心地说:“我这不是拖,今儿个太晚了,找人多有不便。你放心,赶明儿正午,我就给你把实信打听来。”

灯芯这才多多少少心安了些,抹了泪,跟苏先生道过谢,急着往客店回。苏先生留她不住,问清客店的地址,说:“你明儿哪儿也甭去,就在客店等着,这边一有信儿,我立马去找你。”

灯芯转身出门时,眼睛猛就瞅到搁在苏先生书桌上的那把牛角梳子。

拖着虚软无力的身子回到孙家车马店,草绳男人正等在大门外,见了面,一看脸色,就知道还没信儿,也不敢问,小心翼翼陪她往里走。天狗和木手子抱着头,比死了娘还痛苦,见着少奶奶,更不敢搭话,吓得躲墙旮旯里,看都不敢看一眼。

灯芯一看这景儿,就知三个人准是一天没吃东西,便跟草绳男人说:“事情既然出了,愁也不顶用,该吃还得吃,我看门外头有卖猪头肉的,去,切几斤来,再买几个邸家馒头,那馒头蒸得比院里的好。”草绳男人哎了一声,快快去了。灯芯又冲天狗说:“也甭怪我拿你出气,这搭伙出门,就该大的照管小的,咋说你也比石头大几岁,那娃虽说身子骨大,可心还是个孩子哩,加上又没了爹,你说,我能不急吗?”

天狗赶忙认错:“少奶奶,你骂得对,我,我……哎!”天狗狠狠地捶了自个儿一拳头。

次日,左等右等不见苏先生来,灯芯一下又往坏处想了,急得草绳男人进进出出转磨磨。这当儿就有人找进来,问棚里的牲口卖不卖,他可以帮着跟收牲口的长官通个情,价儿可稍高点,不过,得拿三只羊谢他。

“不卖!”灯芯冲门甩过去一句,吓得那人话没说完就溜了,边走边嘀咕:”赶了牲口不卖,有病啊。”草绳男人撵过去,就要揍那人,灯芯一声喝住他:“还嫌惹的事不够?”

日头刚偏过屋顶,苏先生坐一辆黄包车来了,一看住在这种地儿,就冲草绳男人说:“这种乱地儿也是少奶奶住得的,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灯芯诧异地问:“去哪儿?”

“上我家住,这要是让东家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埋汰我哩。”

“苏先生,你就甭着处不着,不着处乱着了,我这心,正拿火烧哩,住哪儿都跟住刀子上一样。”

少奶奶灯芯眼里,早已没了下河院西厢里那股柔情,一个石头,让她完全忘记了面对的是启明星一样的苏先生,苏先生要是再不说石头的事,没准儿她还要冲他发火哩。

苏先生暗自叹了一声,道:“人真是裹进了队伍里,这事多少有些麻烦,你还得等两天,我正托民团王司令周旋哩。”

凉州城斋公苏先生这次真是费尽了心力,民团司令王大麻找斜爷要人,没想斜爷来了个一问三不知,王大麻知道斜爷背后有国民兵撑着,也拿他没法子。只好跟苏先生说自个儿无能。情急之下,苏先生又去找凉州府里的曾专员,曾专员虽在州衙里为官,但他大舅子在队伍上,还在青海马步芳手下,说话便有点分量。左托右托,才算把石头给找到,等少奶奶灯芯和草绳男人赶去时,石头已经跟着长长的队伍上了车,要是再晚半步,怕是这辈子能不能见得着,很难说。苏先生跟着曾专员秘书,交了保银,画了押,过了好几道关口,才算把石头给要回来。

少奶奶灯芯再也顾不了什么,猛地扑上去,牢牢就把瘦了一圈的石头给揽在了怀里。

两个人的哽咽声响成一片。

苏先生静静看了片刻,跟谁也没说话,悄悄走了。

石头失而复得,远比骡马卖个大价钱还令人高兴。原来,就在草绳男人跟天狗合着力往开里赶牛时,那两个人忽地跑进来,跟石头说:“你家奶奶被车撞了,快跟我们去救人。”石头一听,哪儿还敢怠慢,忙忙就跟着去了,这一去,才知是上了当。

灯芯指住他的额头,“你呀”一声,将他搂得更紧了。

次日,少奶奶灯芯便让草绳男人把牲口赶出去,草草卖了。这凉州城,她是一天也不敢待了。细算起来,除去这一路的开销,还有四下托人的银两,加上队伍上的压价,等于那一群羊白白扔掉了。灯芯却不管,张罗着立马回家。

路上,就见天狗死活打不起精神,吃也不吃,喝也不喝,问死他也不说一句话。草绳男人以为他还为石头的事自责哩,正要拿话劝,就听少奶奶灯芯说:“天狗,你也犯不着拿冷脸子给人瞧。”说着话,就让石头从包里拿出一样样东西,一看,竟是她买给各位家里人的。天狗接过买给素儿的玉镯,喜得当下脸上就有了云彩。

草绳男人拿着买给草绳的头巾,还有一盒擦脸粉儿、一对手镯,惊得目光直直地瞪住少奶奶灯芯,真是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5

颗粒无收的秋季刚过,人心越发浮乱起来,恐慌瘟疫般在沟里沟外蔓延。尽管灯芯做主减免了一年的租子,沟里人还是让持续不断的灾情吓乱了神经。

入秋以后,旱象并没有缓解,持续不降的高温热得人日夜汗流不止,喘息难定,沙河的水终于在人们的张望中干涸,树叶早早枯死,只留下冒着青烟的树干。不少人家已开始断粮,揭不开锅的困窘加上满沟的谣言,弄得整条沟里人心惶惶。少奶奶灯芯开始挨家挨户奔走,一边安定人心,一边把粮送去。她的举动遭到东家庄地和新管家二拐子的强烈反对,反对的理由是不该向众人施舍,下河院一时也陷入人心不齐各打各的算盘的困窘。

二拐子未经东家庄地同意,就让家眷进了下河院,老婆芨芨带着两个丫头终日在院里吃吃喝喝却又一把活不做,连奶妈仁顺嫂都看不过去,张口要训却遭到儿媳猛烈地抨击。

事实证明,当初决定给二拐子盖房娶妻的举动不但轻率,还带有某种致命性错误。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秋天,下河院没有管家的缺陷在秋收打碾季节充分暴露,怀有身孕的灯芯自然不能天天跟沟里人收菜子,东家庄地更是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决定新管家的事不得不提到桌面上,公公关于二拐子的提议一开始遭到灯芯的猛烈反对,断然不肯将大权交给一个让自己伤心透顶的男人。无奈公公执着得很,任灯芯怎么反对就是不改初衷,僵持中公公反问儿媳,这院里上下除了他还能挑得上谁?一句话令灯芯哑口无言。是啊,院里统共才几人,羊群里挑骆驼挑来挑去,还是无可奈何地落在了二拐子头上。

事后灯芯才知道,其实早在几年前公公就有意要成就二拐子,无奈二拐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公公让他跟着管家六根,本意是让他早点学到本事,也好将来派上用场,谁知他让管家六根一把麻钱哄到了中医李三慢赌房里,从此玩得天昏地暗,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

公公和儿媳做出这个决定时各自感伤了一番,最后不谋而合地想到先该给他说房媳妇。草绳男人担负着媒人使命前后奔走两趟,每次回来都是一言不发,对方倒是着急得很,皮匠王二亲自来了一趟下河院,跟东家庄地叙了一番旧情,亲事定了下来。

从问媒到迎娶,二拐子表现出惊人的沉默,仿佛这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新人落轿时刻,人们猛地发现不见了二拐子,草绳小跑着赶来跟灯芯报信,却惊见二拐子跟少奶奶灯芯扭在一起,草绳使出杀猪的力气才将二拐子从西厢房轰出去,听见二拐子边走边说:“迟早有一天会让你跪下求我。”

少奶奶灯芯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希望寄托到了新媳妇芨芨身上,原想有了芨芨,二拐子会将她渐渐淡忘,再假以管家角色,他应该知足,谁知坏事就坏在芨芨身上。这个女人从踏进二拐子家第一天起就像跟灯芯结下了千年仇恨,三天后前来拜见居然敢跟下河院的少奶奶顶嘴,口气俨然这里的主人。少奶奶灯芯一声不吭忍了,她抚摸着肚里的孩子,目光哀伤地落到二拐子脸上,二拐子冷着表情,仿佛他带来的只是一只狗。

怪只怪他们没在草绳男人沉默的脸上看到内容。

女人芨芨的梦想一直是嫁个命旺一样的金矿,那样便可一劳永逸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也不用闻皮子沤熟的腥臭味。皮匠父亲夜里睡不着觉跟她描述下河院的富贵奢靡时,芨芨不由得就将自己置身进去,幻化成某个大富大贵的角色而恣意享受一番,她天天做梦盼着灯芯这个女人早死或被下河院一脚踢出门去,那样她做填房的美梦便可成真。

后山半仙刘瞎子冲三次的预言一直像蒙在驴眼前的那把草,给她无穷无尽的向往。谁料这个可恶的女人竟能大了肚子,希望顿然灭了一半。草绳男人上门跟二拐子提亲的举动寒霜一样封杀了她全部的梦想,绝望的眼睛盯刽子手一样盯住这个丑恶的男人,直到皮匠父亲从沟里带去二拐子将要成为下河院新一代管家的确凿消息,她才忍辱负重答应坐上花轿。

新婚之夜她极不情愿地解开衣带,仿佛卖身一样把自己视为金枝玉叶的女儿身子呈现在未来管家面前,不料二拐子非但不知珍惜,还在粗莽地冲撞中闭上眼大呼灯芯。自小对男女之事深受熏染的芨芨,便在一刻间懂得未来管家跟下河院女人之间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个发现令她悲哀万分,又忍不住像捞到救命稻草般欣喜若狂,便也扭动身子母马一样欢叫起来,得到十二分的享受后她将卸磨驴一样的男人从身上推下去,开始精心盘算,发誓要揭开这个谜底,牢牢握住一把置下河院女人死地的利剑。

可惜直到今天她仍没有实质的收获。二拐子守口如瓶,视秘密比命还重要,精心张开的口袋每每套住男人时,二拐子恶毒的拳头会毫不怜惜地砸向她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跟男人一次次较量中终于明白,从他嘴里套话比从狼嘴里掏食还难,必须另寻佳径。

女人芨芨很快发现,日竿子一家和中医李三慢跟她有着亲人般的热乎,坐在一起总能听到想听的事儿,日子一久便结下手足情感。天灾降临,二拐子在院里大吃大喝,她和两个丫头却顿顿喝着糊糊,日竿子替她鸣不平,凭啥不去下河院吃,管家女人就有这份权力。一句话点拨得她茅塞顿开,憋自个儿家里怄气真是下策,堂堂正正跨入下河院将气给别人受才是英明之举。

女人芨芨现在跟二拐子住在北厢,北厢本是下河院堆放粮食的地儿,当初腾出一间来,安顿了凤香,没想二拐子说,她能住我咋就不能?东家庄地念他是新管家,默许了。谁知他竟把正中两间堂屋腾出来,大落落住了进去,还从后院拿来毡条被窝,炕铺得那个绵软,人陷进去近乎找不着。少奶奶灯芯看了一眼,气恨恨说:“也不怕绵死!”你猜芨芨咋说?她瞪了少奶奶灯芯一眼:“就算绵死也比让男人抓死强。”

那天,少奶奶灯芯正好让男人命旺抓过,脸上还染着几道清新的血口子。

芨芨这女人,要说也真不是东西,白吃白住倒也罢了,谁让灯芯跟公公当初眼瞎哩。你猜她咋?她把沟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全给引进来,整天坐在北厢院里,好茶好菜地招应着,大话二话编着。灾荒一来,沟里人的日子便格外寡淡,巴不得能有个机会溜进下河院蹭一顿呢。这下好了,下河院北厢成了沟里最大的一个闲话窝了。

这天,少奶奶灯芯正在后院里忙着,就听草绳边走边骂:“吃里爬外的东西,还算个人么?”灯芯问骂谁哩?草绳恨恨道:“还能骂谁,是人的不是人的都往里来招惹,这下河院又不是她家的皮货铺子。”

“又招来哪一个?”

“李三慢!”

灯芯一听,当下停了手里的活,就往北厢扑。“反了你了,不识抬举的东西。”刚进北院,就听中医李三慢恶话连天,好像是说下河院那连年不散的药味儿。

“你猜这药味儿跟别人家的药味儿有甚不一样?”中医李三慢问。

“咋个不一样?”有人接话道。

“有股臊味儿。”

中医李三慢刚说完,院里腾地喷出一股子浪笑,问话的女人差点把刚吃进嘴的一块馍吐出来。

少奶奶灯芯在院门口站了站,见芨芨敞着怀,正在给怀里的老二喂奶,一对奶子明晃晃暴露在李三慢眼前。想了想,她转身走进后院,拿起铁锨,打猪圈里铲了泡猪粪。没等草绳几个辨明白,就听北院里腾起芨芨挨刀的声音。

少奶奶灯芯把一泡猪粪倒进了芨芨怀里!

芨芨不依了,跳起来,边抖衣裳边吼:“你眼馋了,你心口子不平了,有本事你也一个接一个生啊。”

少奶奶灯芯没理芨芨,转身提起扫帚,冲李三慢坐着的地方扫过去,哗一下,被芨芨抖下来的猪粪一点不剩地扫到了李三慢脸上。李三慢刚要说句甚,就听灯芯冲撵进来的木手子几个喊:“给我打,见一个打一个,我看这野狗野猫的还敢到这院里来。”

木手子几个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一听少奶奶发了话,立马提起手里的家什就冲李三慢扑去。中医李三慢本来还想跟少奶奶灯芯讨个公道,不就到院里坐了坐么,凭甚要往脸上扫猪粪?哪料她来这一手,当下,抱了头逃命。快出门的时候,还是让撵上去的天狗美美擂了一棒,一个狗吃屎趴车门前了。

事情传到东家庄地耳朵里,东家庄地默半天,跟草绳男人说:“多备几根棒,这院,怕一次两次的,打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