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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统战部工作的那一年,大学任教的丈夫突然有了外遇,跟自己的研究生发生了恋情,抛下她跟彤彤,带着小情人远走高飞了。余书红吞下了这杯苦酒,没吵,也没闹,很大度地跟丈夫离了婚。她知道,她跟丈夫能将婚姻维持到今天,就已是奇迹,一个既没有姿色又没有情调的女人,在如今这个社会,想笼络住丈夫的心是很难的,况且她骨子里从没想过要笼络。她们的婚姻称得上教条,至少缺乏现代婚姻必备的很多要素。比如余书红从不逛商场,从不使用化妆品,不买新潮内衣,也不懂得点根蜡烛倒杯红酒在朦朦胧胧的光影下偎丈夫怀里柔情蜜语。她像是生活在上个世纪的人,除了工作,就是看书。生活单调得让丈夫一见到她就如同走进了古墓,是在跟僵尸过日子。丈夫有外遇,他能理解,男人嘛,一碗饭吃久了,便没了味口,换碗饭再吃是很正常的。

但,不幸并没就此结束,灾难像是跟定了她,就在跟丈夫离婚后不久,第二年四月,女儿彤彤上学时突然晕倒,校方将她送进医院,起初也没诊断出是啥毛病,常规治疗了一下就回家了。三天后女儿再次发热,烧得一塌糊涂,并伴有呕吐,她连夜将女儿送进医院,这一次,医院怀疑女儿的肾脏有问题。余书红一听,吓坏了,忙问大夫,要紧不?大夫没急着下结论,说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这一观察,就将余书红母女彻底打进了地狱。

女儿患的是急性肾衰竭,属肾小球肾炎引发的急症,很危险,这是一种很少见的肾衰竭症状,偏偏让女儿遇上了。

省城医院做了一段时间的透析治疗,医生建议她转院,并做好肾移植准备。医生说单是透析和常规治疗起不了多大作用,彤彤的肾脏功能恢复的可能性很小,要想保住生命,最好做肾移植。

一听肾移植,余书红心头残存的那丝希望彻底破灭了,甭说合适的肾源找寻起来艰难,单是那巨额的医疗费,她一个女人如何承担得了?!

那些日子,她几乎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丈夫背弃,女儿又遭此厄运,纵是换了谁,也难以承受。余书红最终还是挺了过来,但因此,却也将强伟给连累了。

彤彤换肾的钱是强伟出的。

四十六万。

为给彤彤治病,余书红几乎借遍了能借的地方,一开始她还挺志气,咬着牙关,不把女儿得病的消息告诉丈夫。后来山穷水尽,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了,才将情况告诉丈夫,可惜丈夫跟新妻子在深圳折腾了许多事,把积蓄全都折腾光了,要想救彤彤,只能卖房,但新妻子又坚决不同意。没办法,丈夫只能背着妻子,东借西凑,弄来了六万多。不出一月,钱又见了底。等肾源找到,医院方面催着交款时,余书红已连住院费也交不起了。这时候强伟去北京看她,得知情况,将随身带的六万先交了拖欠的住院费,又瞒着她,让河阳方面紧急筹钱,说有急事。余书红知道强伟挪用安置费的事,已是彤彤出院三个月以后。

她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几年,她做梦都想着能挣到钱,替强伟把那笔账还了。但钱从哪来?那几个工资,除了维持正常的生活,还要给彤彤支付后期治疗费。她这一生,怕是永远也还不了强伟那四十多万。强伟虽是没跟她提过一次,但她知道,强伟也被这钱逼着,毕竟,这是公款啊。

余书红不敢想,真是不敢想。这些事一旦从脑子里翻腾出来,就觉自己要被生活压得爬下。

偏是,有人将这事揭发了,强伟今日的处境,都是因了她啊。

夜好黑,好浓,浓得近乎化不开。

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强伟出事,断送掉前程,他是一个好人啊,更是一个好官,好人应该有好报,好官就更应该有好的舞台。令她更加忧虑的是,强伟一出事,齐默然一伙就可高枕无忧,会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余书红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夜,她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她决定,自己站出来,替强伟承担责任。该撤职该受审,她都认了,绝不能让强伟背这口黑锅!

第二天,她的主意又变了,这变,是因了齐默然。

余书红不能眼睁睁望着齐默然的阴谋得逞,对这个男人,她了解得比谁都多,也比谁都透,之所以长时间下不了决心,站出来揭发他,还是内心里存有太多后怕。她毕竟力量有限,如果扳不倒他,反遭报复,彤彤怎么办?

这样的事,生活中不是没有。

强权之下,焉能没有受屈的冤魂?!那些一心要铲除腐败的人,有几个最终没被腐败所害?这是一个腐败纵生的年代,腐败的滋生与泛滥已令人深恶痛绝,但你真想站出来,做一个斗士,又是那么的艰难!

齐默然外表温和,内心,却十分狠辣。在他身边工作了多年,余书红对此深信不笃。

现在她不管了,她就是豁出这一生,也要跟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搏上一搏,将他那身画皮撒开,让世人看一看,这个蛀虫是怎样一副嘴脸。

她将彤彤托付给她姑姑,带上早就收集好的证据,上路了。

这一次她要去京城,直接找中纪委!

余书红做出决定的同时,张祥生跟秦西岳还在激烈地争论着。回到银州,张祥生第一个便来找秦西岳,他在回来的路上已听说,人大这边也不平静,李副主任公然站出来,开始主持工作,省人大已成为齐默然手里掌控的一张牌。

“不能让他这么干下去,我要去找他,跟他当面理论。”秦西岳很激动,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状态。

“找他?他现在能听你的,怕是连面都见不着。”张祥生说。

“那我去省委等!”

“老秦,不要再空抱理想了,我们得正视现实。”张祥生其实比秦西岳还急,可光急顶什么用,齐默然这样做,哪还在乎他一个秦西岳?

“怎么正视,他这样做,分明是……”秦西岳说到一半,突然泄了气,他承认张祥生说得对,现在去找齐默然,无济于事。

两个人这才坐下来,耐心地想办法。

余书红到达京城的第三天,张祥生也到了京城。他跟秦西岳商定,他先到京城,跟全国人大反映银州及河阳出现的不正常情况,请求全国人大出面干预。秦西岳呢,还是发挥他的强项,找代表联名写建言书。

“我们还是要相信人大,依靠人大,对这种政治生活中的不正常现象,代表们有责任站出来,要相信,代表的力量是巨大的,是没人敢轻视的!”

§§第十一章 重拳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