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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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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茫然地看着他,是啊,他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确不应该如此粗心大意。

裴行俭淡淡地一笑,笑容里嘲意更浓:「因为你太相信我,所以不敢去想是不是?其实我也一样。我也不敢去想,不敢相信。可是我骗不了我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可能想不到,防不住?我根本就是不让自己去想,所以才能理直气壮地不去设防。说到底,其实是因为我自己也暗暗指望着,用这桩婚事来彻底离开东宫那个漩涡,甚至是,用这桩婚事,来给裴家、给六郎,留一条后路!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天后居然早就布下了先手,她把赐婚变成了订婚,又把时间提前到了头年八月,于是圣人从此便彻底厌弃了我。」

他轻轻唿出了口气,眉宇之间反而舒展少许:「琉璃,这份厌弃,是我应当应受的。因为我贪得无厌,既捨不得圣人给我的荣耀和机会,又不愿以身家性命去报答这份隆恩。我眼睁睁看着太子陷入那样简单的阴谋里,却已是无能为力,追悔莫及。我这样的人,的确是首鼠两端,其心可诛。

还有你,琉璃,你这么信我,从不曾对我有过半点疑心,你为这桩婚事那么懊恼悔恨,可我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敢对你说。我一直骗自己说,我是准备出征,太忙太乱,一时考虑不周;我也骗你说,这些都是命数,命中注定如此。可是天地无私,报应不爽,我能骗自己多久?上天又能容我自欺欺人多久?」

琉璃从震惊之中优慢恢復过来,瞧见他脸上那苍凉的笑意,心里一阵刺疼,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守约,你怎么这么说自己?趋吉避凶,原是人的本性,你不过是为了让咱们家避开祸事,一时退却了而已,这又有什么错?你比朝廷上、比天底下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你又不是圣入,有点私心又怎么了?就是那位号称圣人的,你以为他能比你无私多少?他但凡有一点点无私,他自己选的女人,自己动手收拾好了,凭什么要臣子们为他家那一堆乱账去填命!」

裴行俭听着前头的话还只是苦笑,待琉璃说完,却愣了足足一息的时间才道:「琉璃,你怎能这么说话?君臣父子,乃是天地大义,我怎么能跟圣人去比?」

琉璃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当然不能跟你比!他除了会投胎,又拿什么来跟你比?君臣父子,也不是什么天地大义。孟子还说君视臣为土芥,臣视君为寇仇呢。孔子还周游列国呢。他们怎么就不去效忠天子了?可见所请君臣父子,以前没这回事,以后也不会有,不过是现在正好是家国天下,所以上头的人编了这么套道理出来,好骗着大家给皇帝卖命而……」

裴行俭沉声喝道:「琉璃!」

他这一声大槭有点急,刚想说话,转头就咳了起来。琉璃最怕他咳,犹豫了一下,探身要给他拍背。裴行俭却起身走开了两步,用帕子抹挣嘴角,停了片刻才走回床边坐下,瞧着琉璃深深地嘆了口气:「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以后千万不要说了。莫说让旁人听见,就是让几个孩子听见了,也是莫测的祸事。你难道希望他们也像你一样无法无天、胡言乱语?」

琉璃本待反唇相讥这是自欺欺人,听他提到孩子们,想了片刻,还是闷声道:「不说就不说!」

裴行俭无奈地又嘆了一声:「琉璃,我知道你的想法跟世人都不同。好,那咱们不说大义,就说人心。我裴行俭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无父无家、没名没分的遗腹子,是先皇帮我报了杀父灭族的血海深仇,让我入读弘文、人仕为官,是当今圣上对我赏识提拔,让我名扬天下,这些难道不算恩情?

恩师说过,大丈夫不问福祸,只求无愧。在废太子的事上,我又怎么能无愧?莫说臣为君死,天经地义,就算我只想趋吉避凶,也该坦然承认。可我呢?我贪心不足,捨不得那份荣耀恩宠,更捨不得眼前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才会落人天后的算计,才会让圣人大失所望,也使你和六郎陷入了难堪境地!圣人为什么会开杀俘的先例?说到底,还不是他不能不赏我,又不敢再用我,所以才会出此下策!我又怎么能说,在这件事上我也是问心无愧的?

琉璃,这一切,说到底还是我德行有亏,才会有如此报应。所以这一次我接了旨,不光因为我是大唐臣民,合该保家卫国;更是因为如今处境艰难,他亲自来请我,我若推诿不应,朝臣们又会如何看他?相反,我这样告病之臣,因太子而出山,因太子而立功,本身就是为东宫增势!

这是我弥补过错的唯一机会,只有如此,我才敢说,我裴行俭无愧天地,没有辜负恩师的心血,也没有辜负你和孩子们的信任。」

所以,他是下定决定要帮李显登上皇位、掌握大权了?琉璃茫然地看着他,烛光之中,他的神色依然显得平静从容,彷彿说的不过是一个最简单最容易的决定,只是眼里的诚恳、眉梢的坚毅,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不一样了,就像寒刃出鞘,明月破云,干净明亮得让人自惭形秽。

琉璃心里一阵酸涩,这才是真正的他!也许自己应该为看见这样的他而高兴,可现在他要保的,是李显啊!这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死路,自己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送命?她忍不住道:「好,你不欺心,那你告诉我,如今的太子面相难道就很好了,他就不会……」

裴行俭打断了她:「当今太子面相高贵,必为帝王。」

琉璃被哽了一下,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去或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裴行俭温声道:「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命中注定,我们若不去做,它就不会来临。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命数?命数若可改,那预见便是谬误;命数若不可改,预见又有何益?李公曾对我说,预见命数,是为了问心无愧,我也自以为懂了他的意思。可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所谓命数,就是本心,命数不可改,是因为本心不可移。所以越是命中注定,越是要奋力前行,这才是预见的用处!」

琉璃心中震动,他说得没错,就像自己,自己虽然提前知道了一些事,但哪一件不是为之努力之后,才能让那「注定」变成现实的?可他眼下要做的这件事不一样,因为一分机会也不会有!而且因为裴炎的变数,只会让事情更加无可挽回。既然如此,今天就算被他看成怪物,自己也不能再瞒着他了——或许自己早就应该告诉他的,这样的话,他也会少受一些磨难。

她咬了咬牙,缓声问道:「那我若是告诉你,我能预见,当今太子必将会帝位不保,天下江山必将改姓呢?」

裴行俭静静地看着她,脸上露出的并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明悟,瞧着琉璃的目光更是温柔:「琉璃,你不用如此,早在十三年前,李公就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了。若事情真是这般,那是大唐的劫数,是天下的劫数,却不是我逃避的缘由。琉璃,这一生,我再不会逃避任何责任,再不会仗着预见就去投机取巧,我再不会做任何一件令自己午夜梦迴、羞愧欲死的事!」

琉璃所有准备好的话顿时都说不下去了,胸口被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半晌才低声问道:「那我怎么办?三郎他们又怎么办?把我们这些人都放到一边,不管不顾,你午夜梦迴的时候,就能问心无愧了么?」

裴行俭轻轻摇头:「怎么会?我怎么会对你们不管不顾?你放心,我要做的事,绝不会连累到你们头上,只会让你们日后过得更好。所有的事,我都已安排妥当了,你们一定都能平平安安的,不会受到半分牵连。」

怎么可能不受牵连!他已经站在李显这边了,武后,那可从来都是秋后算账、斩草除根的好手!琉璃摇头只是不信。

裴行俭却道:「我说过我不骗你了,就绝不会骗你。你到时听我的安排就好。」他的目光依旧温柔之极,神色里却自有一分坚定。

琉璃依然无法置信,只是瞧着裴行俭的脸色,却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他,改变不了他了。可是,第四次出征,他怎么可能会有第四次出征?难道一切真的已经都改变了,自己再也猜不到结局?

她越想越是茫然,不由轻声问道:「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一定会走?」

裴行俭缓缓地点了点头。

琉璃呆了片刻,又问:「命数不可改,是因为本心不可移,那是不是本心移了,命数就可以改?在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什么事是不可改的?」

裴行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命数到底可不可改,我也不能断定。至于这世上有没有什么事不可改的?来日不可知,往日不可追,这世上,已经发生的事,自然再也无法改变。」

往日不可追,这世上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改变;不管是什么样的命中注定,如果不去做,就不会来临……琉璃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彷彿在一片迷雾中终于抓到了一点东西,那是她在二十多年前、在万年宫的雨夜里就寻找过的答案,在此时此刻,终于慢慢地浮现出来——原来如此!

裴行俭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迷惑:「琉璃,你……」

琉璃抬头看着他,烛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面孔勾出了一道淡淡的光晕,在昏暗的屋子里,看去是如此温暖,也许自己来这个世间一趟,就是为了守住这份温暖吧,还有守住这个家,这几个孩子……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守约,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裴行俭目不转睛地瞧着琉璃,等着她的下文。

琉璃认真道:「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在出征之前,除了做那些准备,别的事都不许做。你一定要好好静养,好好吃药,要把身子调理好。不然,我不放心。」

裴行俭的眸子蓦然一亮,伸手握住了琉璃的肩头:「琉璃,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我。」

琉璃牵了牵嘴角,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回道:是的,我明白,可你,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我。

那预见便是谬误;命数若不可改,预见又有何益?李公曾对我说,预见命数,是为了问心无愧,我也自以为懂了他的意思。可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所谓命数,就是本心,命数不可改,是因为本心不可移。所以越是命中注定,越是要奋力前行,这才是预见的用处!」

琉璃心中震动,他说得没错,就像自己,自己虽然提前知道了一些事,但哪一件不是为之努力之后,才能让那「注定」变成现实的?可他眼下要做的这件事不一样,因为一分机会也不会有!而且因为裴炎的变数,只会让事情更加无可挽回。既然如此,今天就算被他看成怪物,自己也不能再瞒着他了——或许自己早就应该告诉他的,这样的话,他也会少受一些磨难。

她咬了咬牙,缓声问道:「那我若是告诉你,我能预见,当今太子必将会帝位不保,天下江山必将改姓呢?」

裴行俭静静地看着她,脸上露出的并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明悟,瞧着琉璃的目光更是温柔:「琉璃,你不用如此,早在十三年前,李公就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了。若事情真是这般,那是大唐的劫数,是天下的劫数,却不是我逃避的缘由。琉璃,这一生,我再不会逃避任何责任,再不会仗着预见就去投机取巧,我再不会做任何一件令自己午夜梦迴、羞愧欲死的事!」

琉璃所有准备好的话顿时都说不下去了,胸口被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半晌才低声问道:「那我怎么办?三郎他们又怎么办?把我们这些人都放到一边,不管不顾,你午夜梦迴的时候,就能问心无愧了么?」

裴行俭轻轻摇头:「怎么会?我怎么会对你们不管不顾?你放心,我要做的事,绝不会连累到你们头上,只会让你们日后过得更好。所有的事,我都已安排妥当了,你们一定都能平平安安的,不会受到半分牵连。」

怎么可能不受牵连!他已经站在李显这边了,武后,那可从来都是秋后算账、斩草除根的好手!琉璃摇头只是不信。

裴行俭却道:「我说过我不骗你了,就绝不会骗你。你到时听我的安排就好。」他的目光依旧温柔之极,神色里却自有一分坚定。

琉璃依然无法置信,只是瞧着裴行俭的脸色,却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他,改变不了他了。可是,第四次出征,他怎么可能会有第四次出征?难道一切真的已经都改变了,自己再也猜不到结局?

她越想越是茫然,不由轻声问道:「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一定会走?」

裴行俭缓缓地点了点头。

琉璃呆了片刻,又问:「命数不可改,是因为本心不可移,那是不是本心移了,命数就可以改?在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什么事是不可改的?」

裴行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命数到底可不可改,我也不能断定。至于这世上有没有什么事不可改的?来日不可知,往日不可追,这世上,已经发生的事,自然再也无法改变。」

往日不可追,这世上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改变;不管是什么样的命中注定,如果不去做,就不会来临……琉璃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彷彿在一片迷雾中终于抓到了一点东西,那是她在二十多年前、在万年宫的雨夜里就寻找过的答案,在此时此刻,终于慢慢地浮现出来——原来如此!

裴行俭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迷惑:「琉璃,你……」

琉璃抬头看着他,烛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面孔勾出了一道淡淡的光晕,在昏暗的屋子里,看去是如此温暖,也许自己来这个世间一趟,就是为了守住这份温暖吧,还有守住这个家,这几个孩子……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守约,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裴行俭目不转睛地瞧着琉璃,等着她的下文。

琉璃认真道:「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在出征之前,除了做那些准备,别的事都不许做。你一定要好好静养,好好吃药,要把身子调理好。不然,我不放心。」

裴行俭的眸子蓦然一亮,伸手握住了琉璃的肩头:「琉璃,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我。」

琉璃牵了牵嘴角,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回道:是的,我明白,可你,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我。